2009,市原
放學後。
教學樓前熱鬧了起來。
道路兩旁,秋後溫暖的陽光穿過樹影,将覆在路面的葉子照得金黃。
踩過落葉簌簌的足音裡,有栖川繪裡低着頭,安靜走着。
她的身周,是和她穿着相同制服的,同樣向校門走去的中學生們。
但又是那樣的不同,
他們是熱鬧的,嬉笑低語着,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
在這樣的熱鬧裡,黑發少女的安靜是如此不同。
仿佛闖入陌生的魚群,被水流裹挾着遊動,既不能融入,也無法脫離。
對于這樣的現狀,有栖川繪裡早已習以為常。
進入教室時戛然而止的議論聲,在垃圾桶裡找到的文具,隐秘撇來的厭惡眼神。
隻是這樣而已,不痛不癢。
孩童的惡意是尖銳而直白的,但随着他們成長,出于道德約束,評價所縛,他們學會收斂自己的惡意。
況且這裡是校規嚴密的公立中學,不會有小說劇情中那樣明目張膽的霸淩行為出現。
所以,也不過是這樣罷了。
人總是向往美的,厭惡醜的,這是本性,根植的偏見,即使是她自己,也同樣如此。
她沒有否定他人擁有自身喜惡的權力,那麼,隻要那麼惡意沒有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就是可以忍受的。
走出校門,橫亘眼前,是更加寬廣街道,些許傾斜着向下,兩旁零星坐落幾家風格清新的文具店和飲品店。
有風從坡道下方吹來,有栖川繪裡攏了攏長發,等長風吹過,黑發重新垂覆臉頰,才沿着斜坡向下走去。
街道盡頭,最受歡迎的那家咖啡店門口,站着一個身姿優雅的俊美青年。
那人帶着一頂毛絨絨的白色帽子,柔軟的發絲從帽下垂落,顯出幾分可愛和病弱來。
不少路過的女學生忍不住小聲讨論、偷偷打量着。
但青年始終隻是站在路邊,偶爾回以意味不明的微笑,
于是那些少女便羞紅着臉,相互笑鬧着跑開了。
有栖川繪裡也不由地看了對方好幾眼,才收回目光。
看吧,即使是她這樣醜陋的存在,也仍忍不住對好看的事物投以關注。
她不禁自嘲。
“有栖川小姐,”
出乎意料的,那個白帽青年叫出了她的名字。
周圍目光圍了過來,有栖川繪裡停下腳步,垂眸看向了地面。
白帽青年穿過行人,不緊不慢走到她身前,停下腳步:“在下米洛維奇,是一名小小的情報屋,因一件委托找到您。”
“有栖川小姐,能有幸請您去樓上喝一杯奶茶嗎?”
這個自稱米洛維奇(Виновники)——[罪者]的青年帶着恰到好處的笑意,伸出右臂,做了一個姿态優雅的邀請手勢。
繪裡後退一步,擡眼看向對方,神色戒備:“您有什麼事情,請直說吧。”
苝紫如夜的眸中,星光黯淡了幾許,仿佛因為被拒絕而失落着。
但青年嘴角的笑意分毫未變,他用含着幾分獨特像是京都腔般的語調繼續說:“我接受的委托,來自有栖川先生,也就是您的父親。”
“而委托的内容是,尋找走失的女兒——有栖川繪裡小姐。”
小提琴般悠揚的聲線吹過耳畔。
仿佛沒能捕捉話語的意思,有栖川繪裡短暫失了神。
像是聽到一個不合時宜的玩笑那樣,她眨了眨眼,終沒能扯出一個捧場的微笑來。
那隻能是玩笑,或者說,拙劣的謊言。
因為,她之所以會在鐳缽街掙紮着過活,就是因為被父母親手抛棄了。
所以,他們不可能在抛棄之後,再來尋找她。
何況,那距今,已經五年過去了,哈。
殘酷的事實,她早就認清了,
早已接受。
幾息後,她終于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不自覺咬牙瞪着對面的青年。
但對方隻是看着她,神色平靜,甚至因她的怒視而顯得無辜。
無聊的騙子。
她想到,也暗自.自責,
即使對現實感到荒謬,卻依舊會因為往事心緒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