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橫濱。
登上山脊的時候,霧島栗月才意識到。
——今晚并非沒有月亮。
隻是烏雲太厚太沉,遮蔽了圓月本身的輪廓,才令人無法窺見其所在。
但若是仔細去尋,便能發現,在雲層邊緣,依稀是透着光的。
墨藍近深的夜幕上,水波般的群青淺淺暈開,層層漣漪延伸向遠方。
天穹無垠,攏蓋四野,正似一盞懸扣而下盛着雲影的清潭。
借着這點夜色微光,霧島栗月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山脊盡頭,高地上,高大巍峨的建築拔地而起。
石磚壘砌的城牆、青褐牆面、高聳箭塔、以及中央尖頂造型的主樓,在夜色襯托下,愈顯複古陰森,
遙遙望去,仿佛時光倒流,舊羅馬時代的古堡靜靜伫立。
那是一處廢棄的主題樂園,至少表面看上去如此,官方記錄中,便是以此為由施工的。
但其能在寸土寸金的近郊存留下來,自有原因,
——因為那是高濑會重要的要塞據點。
在這棟荒郊别墅下,藏着龐大複雜的軍事舊址,高濑會因此看中這裡,買下地皮,又在修繕後作出了廢棄的假象。
如今已入了冬,古堡外圍,大片大片的樹林枯葉半落,枝幹分明。
樹影細細伶伶張揚交錯,幹瘦如骨,越發顯得山間鬼影森森。
霧島栗月無聲穿過樹林,靠近了古堡。
側方閘門處,站着兩個持槍的看守。
少年垂下眸光,不動聲色握緊了手中的刀。
這刀不足肘長,鋒利纖細,側面有着一道略顯兇殘的放血槽。
雖隻是港.黑配備的标準品,但意外的順手,離開時帶走的東西寥寥無幾,這柄刀勉強充作了紀念品。
霧島栗月又靠近了幾分,掠過滿地枯葉泥地,沒發出任何聲響。
山風吹拂,遠處樹影抖了抖。
看守人員打了個寒戰,下意識看過去。
就在這一刹,藏身陰影的少年猛地暴起,比小型貓科動物更迅捷而富有技巧性。
隻見他在牆面借力一蹬,拔高同時,雙臂精準鉗住了近處那人的頭,借着向前的慣性蜷腰發力一擰。
骨骼錯位之脆響隐于夜色,
霧島栗月松開手,落地翻滾卸去力道,
動作行雲流水,甚至無需起身,俯沖向前的下一秒,他已逼至另一守衛身後。
直至此時,那看守才堪堪回過頭來,手指還未摸上扳機,但已經來不及了。
黑暗中刀光一而過,血光綻現。
刀已割破他的喉。
守衛甚至沒能發出聲音,視網膜上最後映出的畫面,便是從下方襲來的刀光,和一張沒有表情的、蒼白稚嫩的臉。
連停頓都沒有,接連失去生命的兩具軀幹不分先後倒了下去。
霧島栗月甩了甩刀,一瞬晃神。
粘稠又濕潤,皮膚覆蓋着比他體溫略高的溫度,是血。
那些血還是溫的。
他失誤了,抽刀太快,以緻沒能避開噴射而出的血。
而鮮血的氣味,會增加潛入難度,增大失敗的可能。
開局不利。
他想到。
*
沒再去管地上的屍體,霧島栗月打開門走了進去。
和外部看上去不同,古堡内部布置十分考究,巨大的中庭裡,檐廊回環,廊壁上雕刻着精緻的浮雕畫。
托庭中各種園藝植物的福,他輕易避開了巡邏人員,到達目的地附近。
那是城牆内一處不起眼的牆垛,卻也是整個地下設施的入口。
而此時,費奧多爾和繪裡就被關在地下設施内。
之所以知道得那麼清楚,是因為在為費奧多爾打開港.黑内網權限的同時,費奧多爾也給了他高濑會内部系統的後門。
在這方面,他們總是足夠默契。
或者說,對于這種事,他們都足夠熟練。
霧島栗月同樣了解費奧多爾,明白對方是怎麼樣的人,也明白對方想要何種結果。
——既追逐混亂,自不可能放任高濑會獨得其利。
所以,通過費奧多爾留下的路徑,他獲得了所需情報,
——現下對方和繪裡所在的位置,以及這座地下設施的結構地圖。
也因此,他才能如此順利地打開閘門,避開中庭攝像頭和各種監控警戒設備,潛入至此。
當然,他同樣清楚,費奧多爾引他來此目的并不單純。
隻是,從他幫助對方入侵港.黑内網的那一刻,就已别無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