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瞞沒有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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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光蒼白,照得病房幹淨又冰冷。
牆上挂鐘盡職盡責走着,伴随規律的機械音,
半抱手臂,森鷗外沒再說什麼,神情平靜坐在那兒。
和作首領時不同,缺乏打理的頭發随意搭在臉側,隐約還能看見男人眼下青黑與淡青的胡茬。
太過平和,也太随意了,
霧島栗月怔忪,
本以為接下來會受到拷問,——因為他背叛了黑手黨、隐瞞自身異能,還知曉足夠多費奧多爾的情報。
但,森鷗外此刻卻更像一個醫生,是在等待什麼嗎?
與此同時,醫生也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若說一眼看過去能想到什麼的話,大概就是白色了。
少年坐在那兒,蒼白瘦骨暴露于冷光,連灰發也被照得發白,隻一雙暗綠眼眸反着玻璃般無機質的暗光。
沒有羞怯,也沒有恐懼,
隻有着和稚嫩面容不相符的平靜。
[順從而無害],
他想到,在心裡輕笑起來。
——因為遠非如此,他竟看走了眼,
若不是情報部傳來情報,他可能要很久才會發現,
這具看似瘦弱的軀幹裡,擁有怎樣的敏捷與爆發力,怎樣強大潛力的異能,以及,這副木讷的表象之下,又是怎樣超出常人的敏銳。
而最有趣的卻是,太宰治竟将此隐瞞了。
在之前魏爾倫事件的收尾中,太宰治模糊了情報重點,
——例如,霧島栗月是怎麼及時找到并殺死[N]的,這讓他忽視了少年異能力的端倪。
并且,對于霧島栗月本能般的僞裝,太宰治為什麼沒有提及,又或者,即使是太宰治,又真的完全看透了嗎?
而在這次事件中,太宰治又隐瞞了什麼,以及,為什麼隐瞞,動機是什麼?
利益交換、心理控制、或,...維護?
哈,聯想到自家學生的聰慧敏銳,答案變得越發令人捉摸不透,
某種近似[掌控]與[掠奪]的興味自血眸中一閃而過,沒于陰影,
森鷗外看了看時間,從少年口中取出體溫計:“35.3度。”
“有些偏低,比發熱要好。”
話落,醫生将測溫計投入垃圾桶,向門邊走去。
“為什麼?”
突兀出聲,霧島栗月冷不丁疑惑。
為什麼,治療他,以及現在,為什麼輕易放過他。
他擡眸,綠眸幽寂如藻:“背叛黑手黨的叛徒,理應被處死,不是嗎?”
醫生回頭,慢條斯理笑了:“你做的很好,霧島君,配合太宰放出假情報、協助剿滅高濑會,并與魔人周旋為港.黑争取了時間,”
是以,何來背叛之名?
——沒有什麼[理應],在黑手黨中,首領之言才是規則。
“看得出來,跟着太宰君的這段時間,你學到了不少東西...按理說,新人證明能力後應被賦予正式職務,不過,作為訓練官的[大佐]死在了白霧中...”
“唔...”說到這兒,像是有些苦惱,森鷗外捂嘴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
“既然這樣,霧島君,之後加入黑蜥蜴吧,由廣津作你的訓練指導。”
看似臨時起意的決定,卻沒有任何置喙之餘。
而決定之深意則在于,除被提及的理由,黑蜥蜴更是首領的直屬武裝力量,
也就是說,霧島栗月變向升職了,不再是太宰治的下屬,而是森鷗外的直屬部下。
“...我明白了,首領。”少年垂眸作出了應有的回應。
*
病房外,走廊中,醫生不疾不徐走着。
他身旁,不知何時蹦跶出了個金發蘿莉來。
愛麗絲蹦蹦跳跳向前跑了一段,又背手轉過身來,脆生生開口:“為什麼不問下去?林太郎明明也很想知道吧。”
“欲善其事,先知其當然,”
生僻的古句後,森鷗外漫步穿過走廊,聲音輕緩:“對于包裹翡翠的原石,當要徐徐圖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