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橫濱,半年後。
盛夏晴空,澄碧萬裡。
黑色轎車停在路邊樹蔭下。
灰發少年坐在副駕座上,閉着眼。
駕駛位上充當司機的黑手黨一邊警戒,一邊小心放輕了呼吸。
“爆破準備,三分鐘後炸毀外側安全梯...A組突入火力壓制,B組散開,封鎖碼頭...”按着耳麥,霧島栗月有條不紊地下達着命令。
他正通過植物視覺,監視遠處的情況。
幾百米外便是廢棄碼頭區,大小集裝箱散亂堆疊,黑車包圍了荒草,
破了好幾個大洞的鐵絲網殘缺不全,其上,标識牌已被雨水腐蝕看不清,一間長條形的的巨大鐵皮倉庫橫亘在那兒,槍聲與火光正從中不斷傾瀉而出。
源源不斷的黑手黨自車中湧出,散開,或進入倉庫火力支援,或駐守外圍滅殺殘黨。
“預定目标已進入地下通道,是否需要追擊。”耳麥另一端,槍聲中傳來報告,
霧島栗月依舊閉着眼:“不必,按原計劃進行。”他聲音平靜地回答到。
進行彙報的是他的下屬之一,
這半年來,他小小地升了職,成了黑蜥蜴中能獨率小隊的百人長,
聽起來很酷,也漲了工資,不過具體說來,
...一言難盡。
*
龍頭戰争讓橫濱勢力重新洗了牌,
這半年裡,黑手黨收攏走私渠道,将大部分碼頭握入掌中,向每一個非.法入港的商販收取[通入費],并堅持長期動态管理,等同于,壟斷了走私。
不過對港.黑此番“規範市場發展”的行為,橫濱政.府雖談不上樂見其成,卻也無多抵觸...
龍頭戰争留下的爛攤子衆多,發放救濟金、恢複就業、鼓勵生産...各部門早已忙得暈頭轉向,無暇顧及黑手黨,有心也無力。
何況黑手黨的做法雖粗犷,卻也并非全無好處。
自港.黑接手走私生意以來,不僅極大收縮了drug進出隘口,更在剿滅高濑會後,直接斷絕了人口買賣,在城市治理方面,提供了不少助力。
然而,一方的省事,壓力自然就給到了另一邊,
苦了港.黑的一衆打工人們。
半年來,既要向外擴張勢力,又要保證對已有“産業”的監管控制,每個人的每一天都過得十分繁忙,
工作量日益劇增,清理殘黨、吞合弱小,梳理上下遊産業鍊...總有處理不完的事務等人去做,仿佛大家已不再是黑手黨,而成了什麼不能停止的機器。
而其中,霧島栗月作為一個才加入不到一年的新人,業務能力出衆,年紀又小,總跟在森鷗外身邊,還一副[深得首領看中]的模樣,已讓不少[内部人士]有所耳聞。
如果說太宰治曾被稱為森鷗外的懷刀,那現在在旁人看來,他大概也能算得上是一把刮胡刀了吧。
不過,表面風光不提,實際卻頗為凄慘。
首先,他加入的部門有其特殊性,
黑蜥蜴,隻直屬首領的精銳隊伍,聽起來威風,但所謂[直屬]的意思大抵是:
首領有什麼指示,港.黑的工作重心落在哪裡,黑蜥蜴就要義不容辭地展開行動,
工作又多又雜,現代社會推崇的,全方位多功能崗位,不過如此。
就好比這半年:
森鷗外要整合走私渠道,于是,長達一年的計劃中,黑蜥蜴便成了第一梯隊行動力。
霧島栗月這個小小的百夫長,明明和行動隊的小隊長相差無幾,卻少了情報部的支援,還得從情報收集工作做起,并被美名其曰,區域權利自主,
雖然權限是不小了,差不多有個[準幹部]級别,但反應在現實中,就是行動計劃和報告書數量翻倍,還必需寫得漂亮,——因為老闆會親自過目,麻煩程度倍增。
也好比這次行動:
說到底,不過是剿滅一個走私團夥,查抄其家底,接管生意路線。
但霧島栗月身為任務負責人,不僅要寫行動計劃,等老闆審核了,還得打報告向行動組借調武器人手。
百人長,并不意味手下有百人,——黑蜥蜴可沒有百人精銳,
隻是行動時能調集這個數量的人員罷了。
*
視覺微轉,回到現場。
倉庫下,隐藏地道内,幾道身影正狼狽奔逃,
其中一人拿着手機,正邊跑邊說着什麼。
這時就能體現出植物異能的便利性了,
陰暗潮濕的地下是藻類苔藓的天堂,視野充足,
确認目标狀态後,霧島栗月睜開眼,敲擊鍵盤,
通過膝上的筆記本電腦,同步信号接入耳中。——他竊聽了對方的通話。
故意放走的這幾人,其實是灑下的魚餌,
此刻,倉庫外圍、各大碼頭、以及網路中,每個重要節點都已派人盯守,
如鋪開一張巨網,隻待魚餌突出重圍、回去報信時,便能将其背後的走私公司一網打盡。
屆時,隻要[據點受襲]的信息傳達到了,不論對方果斷反擊,或謹慎轉移,順着那些異動痕迹,他們都能找到更多,——物資、人員、渠道...所有價值都将被榨取幹淨,成為支付此次暴力行動的貨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