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橫濱。
土豆、雞肉、胡蘿蔔、被包裹在醬色的咖喱湯汁中,冒着騰騰熱氣。
半凝固的溫泉蛋流出橘紅内裡,米飯顆粒飽滿、粒粒分明,如白玉般透明...
霧島栗月看着桌上曾和自己共享情感的同類們,感到了,
——饑餓。
咕噜咕噜,是胃部加速蠕動的聲音。
即使缺少情緒接口,機體同樣會因食物香氣而産生相應條件反射與生.理變化。
他安靜等待着,在這晚飯前短暫的片刻時光中。
此時,并不寬敞的屋内,已坐了七人,更準确來說,是兩個少年和五個小孩子。
暖燈溫暖,長方形的老舊餐桌置于餐廚中央。
霧島栗月的右邊,木桌較窄的那一側,太宰治單獨地坐着。
另一邊,則是和霧島栗月并排而坐的兩個小孩子,男孩叫做真嗣,女孩叫做咲樂。
正對面還空着的座位屬于織田作,織田作的座位旁,以及木桌的另一側,則分坐着另外三個孩子,分别叫做幸介、克己和優。
這五個外貌各異,年齡不同的孩子都是被織田作之助收養的孤兒,
——漫長的龍頭戰争中死了太多人,其中就包括這幾個孩子的雙親。
木桌子并不大,大概隻是普通的正常大小,通過被移至中央而增加了座位,依舊顯得有些局促。
但即使是一貫不着調的太宰治也沒流露絲毫挑剔之色,悠悠哉坐在那兒,
還不忘惡劣地調.戲小朋友:“如果是因為打敗了Golza的話,戴拿也打敗過,還是強化後的那個版本,所以,要怎麼證明迪迦才是奧特曼中最強的那個呢?”
“什..什麼,但迪迦就是最厲害的,”
用力反駁着,男孩漲紅了臉:“因為,因為...”
“哦?”鸢色眼睛浸在光中,好整以暇,樂看面前急得要哭不哭的小孩:“因為迪迦是你最喜歡的一個,就認為他最厲害?”
“...哇嗚,”一聲哭腔後,
霧島栗月木然地看着,自家前上司與小學生一番精彩對線,并且,大獲全勝了。
“好了,克己,他逗你玩的。”幸好孩子家長及時趕來了,挽救殘局。
系着圍裙的織田作一邊将菜放到桌子上,一邊拍了拍男孩的頭,安慰着,也坐了下來。
剛出鍋的天婦羅裹着金黃脆皮,躺在燈光下,香得誘人,
轉眼便将孩子們的注意盡數吸了過去,
“我開動了——”動作整齊劃一,他們将筷子合在雙掌間,齊刷刷喊到,
有活力滿滿的元氣十足,也有稚嫩細弱的女孩子的聲音。
在混合的童音中,霧島栗月也跟着合攏了雙掌,無聲默念,開飯。
“織田作的手藝變好了哦。”邊吃邊聊間,太宰治誇到。
“嘛,因為向咖喱店的老闆請教過了啊。”
*
晚飯過後,霧島栗月終于明白了太宰治将他帶來的原因。
——為了在拉織田作去喝酒時,有人留下來照看小鬼們。
織田作之助本還打算洗個碗的,卻連圍裙也來不及脫便被太宰治拉走了。
于是,現在,面對淩亂的廚房,霧島栗月和五個孩子面面相觑,
能怎麼辦呢?
畢竟蹭了免費的飯,那麼洗碗收拾屋子,順帶看孩子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誰叫自己的前上司就是這樣走一步看三步、再三步,直到三的N次方步的人呢,
沒轍兒,
挽起袖子,将八人份的碗筷丢入洗碗槽,擠上清潔劑,就着水依次擦拭清潔...
好在這種事對他來說竟也算得上熟練。
盡管大多數時候,他都圖方便去餐館或食堂,但無論如今,或更早那些時間裡,
——在配件廠工作的時候、在[羊]的時候、流亡的時候...即使無法做出美味可口的飯菜,但隻是将食物煮熟、收拾殘局這種程度,也算駕輕就熟。
事實上,于他而言,與各種繁雜工作比起來,洗碗這種事,更像一段放空大腦的閑暇。
洗刷刷,洗刷刷,
自然而然便放空了思緒,直到——
“所以,你為什麼不跟他們一起去啊?”
孩子中年紀最大的那個,叫做幸介的男孩一邊問着,一邊湊過來,從他手中接過了盤子。
“什麼?”霧島栗月有些疑惑。
幸介熟練地将洗過的盤子擦幹,語氣笃定:“織田作他們是去喝酒了吧。”
“嗯,”
“果然...哼哼,”嘟囔着,男孩沒再問下去。
直到這時,霧島栗月才注意到,屋内幾個孩子竟都默默幫着忙,掃地、擦桌子、給垃圾分類...不知什麼時候就已默契分了工。
記憶裡,這個年紀的孩子,似乎總更吵鬧些,
腦中浮現一連串熊孩子為買玩具哭鬧打滾的聯想,卻仍不确定,
是這個年紀嗎,抑或更小?
他總無法從小孩子的外在行為判斷其年齡,若參照自己的話...
唔,毫無參考價值,
但總之,普通家庭裡,小孩子應該不用做這些事吧...
思及至此,他回過了頭:“放在那裡就好,我一會兒會收拾的,你們自己去玩吧。”
孩子們有些遲疑,倒是幸介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沒關系,讓他們做好了,平時也是這樣安排的。”
......
現在的小孩子,自我管理能力都這麼強了嗎?
抑或,乖巧聽話是在擔心給人添麻煩,
因為失去雙親,早早接觸人情世故,從而學會了[看人臉色]的這種技能?
不合年紀的敏銳,即使是最活潑大大咧咧的克己,也不會沒有分寸地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