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橫濱。
霧島栗月再一次發現太宰治蹤迹的時候,已經又過去好幾天了。
其實也頗為好笑,他的異能監控範圍看似廣闊,但,不論是費奧多爾,還是太宰治,都能輕易地從中消失,
隻有當想要被找到時,他們才會被找到,否則,總有無數種辦法避開他的搜索。
就像單向可撥的電話,若無通話請求,他便隻能等待。
夏季的黃昏總是姗姗來遲,已近傍晚,天色卻依舊顯得清透,
晚霞并不熱烈,大片淡紫天幕染了鵝黃,仿佛初生雛羽的幼鴨停歇在紫丁香與鸢尾花叢中。
薄暮冥冥中,霧島栗月見到了太宰治。
披着一件米灰、或沙灰色的長風衣,青年從狹堤邊走來,灰藍天光将他顯得很高,身形高而修長。
這場景很奇怪,
彎折很大的海灣邊,長堤自碼頭延伸出去,不見盡頭,岸邊的倉庫中卻早已槍械高架,黑手黨的狙擊槍自倉庫二樓探出,遙遙指向岸與堤壩的交界。
面對着長堤,霧島栗月站在那兒,
他站在岸邊,也站在倉庫投下的陰影中,而他身後,更遠處,是遠遠等在碼頭外的異能特務科的車。
那條海堤很窄,太宰治就這麼悠閑地走在上面,步履從容,對高處指向他的槍口視若無睹,甚至還好心情地向他們揮了揮手。
褪.去黑色帶來的冷冽後,那個人變得...似乎有生氣了一些。
像是什麼會在校外結伴出遊的男子高中生一樣。
霧島栗月靜靜看着。
直到那人從台階上跨下來,落到他面前:“喲,栗月。”
原來,當那雙鸢眸不再被繃帶覆蓋時,是如此截然不同。
他一直知道,這個人有着如夜盡黎明第一縷朝霧般清俊、隽秀的容顔,但...
除去那些[異于常人]的不同後,如微醺威士忌般醇雅,亦如晴天薄冰般清冽,優秀、健全、可愛...一切用以修飾人類的美好詞語都能付諸其身,卻依舊顯得淺薄。
黑暗中的茕茕獨立,于光中自也不失顔色。
自己卻在陰影裡,是令人惡心的晦暗。
霧島栗月抿了抿唇,道:“太宰先生,首領召您回去。”
“哦?若我不回去呢,你要殺死我嗎?”絲毫沒有緊張感,太宰治偏了偏頭:“還是說...你有什麼要留下我的理由嗎?”
有什麼理由呢?
霧島栗月站在原地,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耳麥中傳來一些窸窣雜音,他知道,黑蜥蜴還在等待他的命令,無論是撤離,或開槍。
而另一邊,熟悉又陌生的目光看着他。
但,僵硬地像一個木偶,他忽然發現,原來,沒有絲線牽引的話,自己什麼也做不了,無法說話,無法動作,仿佛連眨眼的力氣都失去了。
沒再說什麼,太宰治了然地笑了笑,離開了。
走近他,又路過他,仿佛路過一片空氣,黑發青年就這麼悠然地走遠,
而他隻能站在那兒,伫立難前,無法離去。
不合時宜地,霧島栗月想起一些出現在漫畫場景中的灰白小人,一些被石化風幹的背影,他忽然有些羨慕,
沒什麼用,隻呆呆愣愣的,卻盡可以在故事中充當背景。
什麼都不需要做,不需要被期待,也不需要回應。
他們隻用站在那兒,然後破碎。
*
電流音滋滋作響,傳來等在一旁的黑手黨疑惑的提問:“不追嗎?”
長風從遙遠深海奔赴而來,呼嘯着從他身邊穿過,
仿佛過了好久,連暮色都漸變為灰藍,他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回去吧。”
回到港.黑,下了車,霧島栗月進到樓裡。
把重型器械交回裝備部後,在去見森鷗外的路上,他穿過長廊,意外地看見了一個人,——夢野久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