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池袋。
夜色深重,幽月穿過了烏雲,剛剛還不知疲憊般不斷襲來的人群在刹那間靜止。
“诶?”鮮紅瞳孔恢複了清明,路人們滿腦袋問号地看向四周。
中原中也和平和島靜雄及時地收住了手。
*
另一邊。
短暫失神後,霧島栗月清醒過來。
他望向自己手臂上的傷口。
通過血液引起的感染,正千絲萬縷将[愛意]注入軀殼,
複雜又熱烈,像是千萬分裂合一的意識,她們渴求、叫嚣、盤旋于血,而後一點點沉積,
沉降至意識深處,在植物聯通的浩瀚之海中,沖刷、奔湧、被淹沒。
原來是這樣,他想。
曾經,他以為,情緒的命名與編号并無不同,悲傷、喜悅、快樂、憂愁...就像填空,每種情緒都有與之對應的名稱,一如十六進制數據擁有從0至65535的對應存儲地址...
但,原來,僅僅隻是喜歡與愛,便是無窮無盡的疊加,它們不約而同地表達渴求,卻每一絲每一縷都各不相同;
它們更像是波,是不可見的光線,無時無刻都在産生、變換,充盈在空氣中,萦繞于人身周;它們穿過軀殼,在細胞内形成小小的磁場、徘徊回響,彼此應答。
[喜歡]與[愛],他想知道那是什麼,因此,盡管明知是折原臨也回敬他的設計,也依舊想要知道。
[愛]是什麼?
是這樣啊,[愛]是這樣,超乎他的一切想象,卻又僅此而已。
原來,他早已生成過與之相似的情感,它曾更久更久地存在過,如微粒般長久駐留于核酸與蛋白質中,改變他、影響他、組構他...并時至今日,仍留于體内,存于靈魂。
而非如此,——[罪歌]賦予的愛意,于一刹之間,輕易就淹沒在了植物群體的情感裡。
他忽笑了下,像是自嘲,又仿若釋然。
有了答案,霧島栗月擡眸,向正擔憂望着他的園原杏裡搖了搖頭,以示自己沒事。
然後,看向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邊的無頭騎士。
霧島栗月沖對方伸出了手:“你好,塞頓,我是黑石。”
*
一番網友見面後,城市因騷亂而中斷的信号也恢複了正常。
然後,開着植物視覺的霧島栗月驚訝發現中原中也竟也出了門,他連忙給對方發了定位。
十分鐘後,雙方順利會師。
于是,今晚最大的赢家,中原中也,不僅在一番混戰中交到新朋友——平和島靜雄,還成功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無頭騎士真容。
取下頭盔的女性身軀坦然站在衆人視線中,黑霧于脖頸斷口處氤氲而升,害羞般地騰成了一小朵蘑菇雲。
中原中也:“好酷。”
沒有任何人對此感到恐懼,因為,肢體語言足以表達個體的友善溫柔。
何況,隻是短暫的相處也能讓人明白,池袋都市怪談之一、來自愛爾蘭的無頭妖精——賽爾提,私下裡其實是個溫柔堅定的大姐姐。
之後,賽爾提接下了将園原杏裡和昏迷的贽川春奈送去醫院的任務。
“沒問題嗎?賽爾提小姐。”看着空無一人的大街,中原中也問到。
賽爾提搖了搖頭,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地打字:[放心,交給我吧。]
她揮了揮手,無頭馬從街角跑了過來,變成了黑色的摩托車。
重度機車愛好者中原中也的雙眼再次放光:“哇,酷。”
賽爾提離開後,霧島栗月和中原中也閑聊着往回走。
“說起來,中也,你是怎麼發現我不見的?”霧島栗月疑惑到。
于是橘發青年向他展示了自己收到的匿名短信。
可惡的情報販子,一邊嘀咕着,霧島栗月一邊在心裡又為折原臨也記了一筆。
“危險的地方不一定是南池袋公園,我在危險的地方也并不代表我有危險,這種文字遊戲...呼呼,垃圾騙子。”
接過中原中也的手機,霧島栗月一通行雲流水地删除短信、加入了黑名單、反手扔病毒...——雖然這對經過跳轉變更的匿名号碼并沒有什麼卵用。
“總之,遇到電信詐騙拉黑就對了。”他認真地點點頭,向中原中也示範到。
“你在耍什麼寶啊。”橘發青年懶洋洋地斜眼看過來,忍俊不禁。
*
次日上午。
“紀田君,有人找。”來良學院高一B班的門口,一人朝裡喊到。
“來啦——”教室牆角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一個黃發的娃娃臉少年蹦了起來:
“哇呀,是誰這麼大清早就來串班呀,是我的笨蛋摯友帝人君,還是接收到心靈感應前來搭讪的美少女,”
他一邊語速飛快地碎碎念着,一邊靈活穿過了一衆桌椅闆凳,來到門口:“順帶一提,非要二選一的話,我選美少女。”
并自認為小聲地補充到,看向來人:“唔,都不是啊,”撓頭,
在他面前,是一個陌生的少年,——灰發綠眸,望過來的臉清秀稚嫩,半長發絲垂落耳際,很有幾分雌雄莫辨的意味,
但,顯然,并非美少女,對方穿着和他一樣的來良中學男校服。
捏着下巴打量片刻,紀田正臣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又很快看開來,聳肩:“請問,找我有什麼事。”
“初次見面,紀田君,我來告訴你一個消息,”霧島栗月笑了笑,說:“昨晚,你的朋友、隔壁班的園原同學不幸被斬人魔砍傷了,沒什麼大礙,如今正在來良綜合醫科大學病院修養...”
瞳孔緊縮,紀田正臣先是一愣,複而無聲攥緊了拳,勉強壓下驚訝焦急:“是怎麼回事?”
“更多的,不用我說你也很快就會知道,但,”注意到對方的變化,霧島栗月頓了頓,又走近幾步:“你會因此想要回去嗎?[黃金賊]的,——将軍。”
句末的音節被壓得很低,低得隻有彼此能夠聽見。
在聽到那個詞的瞬間,紀田正臣的神情卻倏然冷沉下來:“你到底是誰?”
*
天台,空無一人。
有些新奇的,霧島栗月隔着鐵絲網望向操場,塑膠跑道上,有幾個班似乎正在上體育課。
“翹課沒關系嗎?”他回頭問到。
“與你無關吧,又不是我們學校的人。”
這樣的長相,如果是同學,他沒道理記不住。
一邊想,紀田正臣一腳踢飛了地上的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