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島栗月一臉懵逼,
诶?沒想到中也居然也會八卦這個,
他打了個哈欠,正準備調侃兩句,卻一頭撞進一雙天藍澄澈的眸子裡,
對方注視他,無奈、包容、卻絕非是在說笑,
[因為擔憂,所以想要知道更多],那雙眼睛,如此看來,等着他的回答,或不願回答...
“唔,怎麼說呢,就是...”
氣氛太過正經,反而說不出口,他撓了撓頭,艱難地組織措辭:
“我也知道職場戀愛很不妙啦,但,額,總之就是各種各樣的原因嘛,一不小心就變成這樣了。”
“确實是那種關系哦,不過别擔心,因為——,”若有所思,霧島栗月放輕了聲音:“為了馴養我,森先生付出了真實的愛意。”
*
随着話音落下,思路愈發清晰,一些原模糊的,亦明晰了因由,
為什麼森鷗外會引太宰治入局、并在他去找列昂尼德時,通知太宰治呢?
——大概和坂口安吾一樣,是為了多一份保障吧。
免得他一不小心被費佳幹掉,
這些人...怎麼都覺得他那麼菜啊,坂口安吾不看好他就算了,就連自家老闆,居然也放着好好的員工不相信,悄咪.咪跑去找外援。
嘛,不過他也一樣,
他同樣忌憚森鷗外于掌握之道上的偏執,
他也曾為試探,将[完全掌控霧島栗月]的機會置于對方眼前、令其唾手可得,
——是他告訴對方:[藥劑可以制造可控負面效果,消減不幸,避免厄運帶來的即死可能。]
并暗中做好了最壞打算:
若對方不惜毀滅也要控制,若對方趁機動用精神類藥物,那他就...唔,跳反去找列昂尼德,趁亂扶中也上位?
但對方沒有,嗐,在費奧多爾巧奪天工的引導布局下,竟還選擇了相信他,
為他留下後路,提供支援,
足夠看出其作為合作者的合格。
至于說真實的愛意...
兩年前,太宰治的離開、費奧多爾的指責,令他的自我瀕絕崩潰,
于是他與森鷗外進行了一場交易:
以宣誓效忠的忠誠,去換取一些[愛、期待...]之類的東西,用來修補自身,塑造軀殼,
而森鷗外交付了真實的愛意,
當然,并非全部,而是百分之五、百分之十...如此于衡量中不斷變動的數值,
用以犧牲。
——組織首腦絕不能依情感行事,付出的愛意必将面臨犧牲,這是寫在條款最前的聲明,
對于這一點,他們都很清楚。
是以,當他回來,當他成為[最好],對方才會說[安心],
他要他成為[最好],因為隻有最好的,才不必被舍棄,
才,能夠被保留。
*
“...也就是說,BOSS必須接受割舍自傷的風險,而我,因為也沒什麼感情和情緒嘛,反倒成了不受損失的得利者,”
霧島栗月笑了笑,神色輕松地做了總結。
中原中也卻冷不丁發問:“那太宰呢?”
“?”
“你以前不是很黏他嗎?因為他的無效化正好可以抑制你的異能力?”
說的是這個啊,
霧島栗月摸了摸鼻子,嘀咕:“也沒有很黏吧,你還不是...”
“哈?誰有啊,”
乍一聽這話,像是炸毛般,橘色貓貓的毛立刻就立起來了,超大聲:“誰會黏那個青花魚啊。”
霧島栗月露出看穿一切的微笑:“嗨嗨,隻不過是有點懷念以前搭檔的日子——對吧?”
“誰、會、啊!”一字一頓,中原中也用力強調,逮住面前之人就是一頓猛挼,
“我煩死那家夥了,一、點、也、不、懷、念、”
“叽裡咕噜嗷嗚嗷嗚....”
被挼得吐露一串忙音,霧島栗月連忙開始順毛:“知道了知道了,是和芥川一樣的[讨厭到恨不得殺死對方]嘛,對于中也大人您的心情,在下已經完全了解啦,”
搖晃間,雙手合十求饒,還不忘偷偷走個神。
說起來,那天芥川來接他居然沒發現太宰治就在船上,要是回去告訴那家夥,哈,該不會被氣哭吧...哼哼,
“......”
中原中也沒好氣地又拍了他一下:“那你的異能力就那樣沒關系嗎?”
“?”
“就是...”
幾縷糾結滞于眉梢,将出口的話變了個味兒:“分不清喜歡和讨厭的話,你才總是這樣笨笨的吧。”
[什麼都感受不到的話,會難受嗎?]
聞言下一秒,墨綠眼睛倏地瞪圓了:“我才沒有,”
他可是毫無罪惡感幹掉了列昂尼德的冷酷策劃者啊,才不笨呢。
大聲反駁,霧島栗月卻不由先笑起來,帶着幾分腼腆:“隻是和别人有一點不一樣吧,”
他并非不知道,他明白那指什麼,
曾經,中也會因為關心,一本正經告訴他:
[喜歡和想要的,可以直接說出來,不喜歡的,可以拒絕。]
現在也一樣,他的暴躁老哥,總會操心這種連他都忘記了的奇怪小事,但...
他想起那時,“就像中也給我買了橘子汽水,後來...每次買水,下意識就會選到橘子汽水,所以我想,”
“——能夠自然地做出選擇,就是我的[喜歡]了吧。”
*
騙人。
中原中也靜靜注視着,想到。
在他面前,——灰發在風中揚起,露出青年光潔的額頭,綠眼睛駐在陽光下面,如草色一般柔軟。
騙子。
他又想了一遍。
才不是什麼也體會不到,才不是從不悲傷。
他一直知道的,這個人,栗月,明明有着和他們一樣的情感,會開心,會傷痛,會期待,也會恐懼,卻總是假裝無知無覺,
就仿佛,隻要騙過了自己,就可以騙過所有人。
哈,從小就是這樣,
餓了不知道吃飯,受傷了也不吭聲,就好像,隻要可以毫不在意地微笑,假裝什麼也無法感知,就真的沒有疼痛似的。
膽小鬼、騙子、笨蛋、臭弟弟、簡直毫無長進、可惡...
他闆着臉,在心裡一樣一樣地數落,
“怎麼了?”對方似是不解地歪了歪頭,又一臉乖巧地湊過來,一眨眼,就用鼻尖蹭上了他的耳朵根,“放心啦,沒關系的,”
像小狗一樣,毛絨絨,冰涼涼的。
廾,簡直莫名其妙,
搞什麼啊,結果就隻有撒嬌賣乖的技術突飛猛進了是嗎?
雖然這麼想着,心裡那點惱火卻忽就這麼消沒了。
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啊,這孩子的教育方針肯定在哪兒出了問題。
他想起了最開始...最開始是什麼呢?
隻覺得是個怪異的小鬼吧,
蒼白、無言、喜歡跟他一起看海...本以為[羊]解散便再無緣相見,不想對方卻因他卷入魏爾倫之事,甚至不知怎麼就進了港.黑。
明明想要保護對方,卻不知不覺欠下太多恩情,再後來...是因為無奈吧。
看似如小動物一般疏離警惕,其實這家夥啊...
稍一熟悉就輕易放下戒心,胡亂地相信他人...他得在港.黑罩着點對方,他是這麼想的,
而對方...啧,所以都是狗屁,怎麼可能沒有情感。
他早知道,一直知道的,栗月擁有和人類一樣别無二緻乃至更浩瀚的情感,因為,他見過對方的悲傷,很多次,不止一次,而明明,
——早在很多年前,有栖川繪裡死去的時候,他在病床上,看見這個人,對方說[是我的錯],
那時,他就在心裡對自己發誓,再也不要這雙眼睛,在微笑的時候流淚。
*
見中原中也皺着眉,霧島栗月湊過去,用鼻尖蹭了蹭對方臉頰:“放心啦,沒關系的,”
他想起之前的之前,他和太宰治在地下停車場見面,他曾說[這是港.黑的事],而非[這是我的事]。
早在那時,他就在暗示了,港.黑從一開始就沒有放棄他,因為他知道他不會孤立無援,
至少,中也一定會來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