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那麼看着我,”
太宰治的聲音像喟歎又像是突如其來的膽怯,——對方目光太過坦蕩,照得他幾乎狼狽不堪,——那雙眼睛,和從前一樣,仍是溫和的,卻也了然一切,仿佛什麼都毫不在意了,
他害怕在其中看見期待,卻更害怕,其中再也沒有期待。
霧島栗月笑起來,細微的顫抖不住從掌下所覆的空間中漏出去,
太宰治看見對方好看的彎起的唇角,翕動的睫毛像小刷子,他好似攏着顫抖的蝴蝶,
“别笑啦,”他故意用委屈巴巴的聲音,唉聲歎氣地抱怨,
“那你放開手,我看不見啦,”
于是他将手放下來,笑意仍徘徊在他們的雙眼之間,久久沒有落下來,
會落了下來的,戛然而止,落下的那一刻會顯得寂靜,
但在那之前,他們還停留在時間的縫隙,
“有那麼好笑嗎?”太宰治問,
霧島栗月仿佛笑點很低的樣子,笑啊笑啊就說:“唔額,還好吧,你怎麼還在啊?我還以為你是要趁機跑掉呢,”
“?”太宰治愣了一下,
“因為您就是會在這種時候逃跑的人啊,”
太宰治讪讪地揉了揉鼻子:“還真是了解我呢...”
*
天邊的飛艇劇烈地震動了一下,菲茨傑拉德踉跄着想要攀住邊緣,最終卻隻是朝着大海墜落。
白鲸開始緩緩上升,控制室内,織田作之助的目光帶着感慨:“他們拿到控制器了,是我們的年輕人勝利了,”
赫爾曼敲了敲煙鬥,緩緩歎息:“是啊,還真是厲害,”
港.黑大樓裡,太宰治輕聲道:“他們成功了。”
“是啊,他們成功了,你優秀的學生們...”
時間好像砂礫,裝在此刻所造的巨大沙漏中,
所有的砂礫都漏盡了,
灰白的睫毛顫了顫,霧島栗月說,“你該離開了,”
“你希望我離開嗎?”
“嗯嗯,快走吧,别被人看見了,”
“看見也沒關系吧,”
“别在這時突然裝傻充楞啊,你是潛入犯,還記得嗎?”
“哦,是因為這個...怎麼我還需要竊取什麼才了解你們港.黑的機密嗎?”
“...快走啦,”霧島栗月拉長了聲音,一邊說,一邊拽住太宰治的衣領将人從凳子上拔了起來,順手扣上一頂帽子,“走東區的應急電梯,我待會兒叫人去C廳開會...”并将那張倒黴催的門禁卡重新塞回對方口袋裡,“喏,用完還...”
話語猝然而止,因為對方的手撫上了他的臉頰,
“栗月,”
“...?”
有什麼比皮膚更加柔軟的東西碰觸了他的額頭,霧島栗月看見牆上傾頹的影子,是一息滑落的親吻,
對方的呼吸,從相觸的皮膚那兒傳來,倦怠而溫柔:“我不會再逃跑了,”
*
也許是在昏睡,清醒好似隻有一瞬間,
絮絮叨叨的聲音,說着不重要的事,低頭垂落的睫毛,投下小扇子一樣的陰影,太宰治看着對方将卡塞進他的口袋,看對方随手替他整理着衣服,他本不應該伸出手,
他本不該低下頭,但那裡有他眷戀的氣味,
那裡有他夢的局部,
他看見對方霍然擡起的錯愕的眼眸,而後逐漸變得柔軟,猶如初春草木般,輕拂,其間波動淺到看不出...
*
在意識到對方說了什麼後,霧島栗月一瞬的神情近乎是茫然的,他的眼睛像是松懈般短暫丢失了焦距,而後才回過神,釋然地重新微笑:“所以這是一個祝福嗎?”
輕柔的呼吸拂過發梢,落在他的鬓角:“嗯,願你破除一切陰謀,從此邪祟不侵,武運昌隆...”
“你還有很遠很廣的路,可以坐很久的車,夢很多很多的夢,你已經不會再迷路了對不對?”
“嗯,”
窗外雲翳散去,天空一碧如洗,霧島栗月擡起眼睛,默默地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