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橫濱。
緊貼着牆壁,谷崎潤一郎小心翼翼地移動,他正在前往刺殺黑手黨首領的路上。
在他借助異能脫身之後,港.黑立刻就進入了戒嚴的狀态,各個路口都有人員把守,來往皆是持槍暴徒,
好在亂步先生亦有先見之明,提前為他準備了建築的内部地圖,這才讓他一路避開守衛,安全來到了黑手黨首領所在的房間。
此刻,一手遮蔽橫濱黑夜的男人,——森鷗外,正靜躺在床上,像一個普通人那樣,虛弱、蒼白、困于病痛,
而除此以外,屋内竟空無一人。
谷崎潤一郎放輕腳步,緩慢地靠近,直至他立于床頭,再一次握緊了刀,
他不知自己為何猶豫,——或許是因對方無知無覺,仍閉着眼,
殺死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遠比殺死一個持槍士兵更困難,而這個人,根本毫無防備,
但不能,
不能退,不能在這裡退縮,
谷崎潤一郎咬了咬牙,為了直美...持刀的手臂随之舉高,
“啧...”
細微的咋舌聲穿過空氣,令谷崎潤一郎的動作一頓,
!!
他這才悚然發現,牆角的陰影處,一道身影抱臂靠在那兒,已不知看了多久。
不!!怎麼會?
他強壓下心中驚駭,僵立在原地,仍抱有僥幸,——他從未放松,自邁入房間起便一直維持着[細雪]的幻象,以幻象掩蓋自身乃至所行每一步落下的陰影塵埃,對方理應看不見他,但...
視線追尋而來,那張擡起的臉,明明隻是個少年,卻無端令他寒毛直立,
“如果要問為什麼能夠察覺...”
對方開口,語氣和神色都很淡,好似仍籠着未褪盡的困倦,卻已将他的思想與表情一覽無餘。
“因為很吵,你的心跳、呼吸、思考,都在發出聲音,吵得不得了,還有,哈...稚嫩的,可愛殺意,”對方短暫地笑了一下,因清麗而顯得有些非人的臉龐變得生動起來,但谷崎潤一郎的心卻直直沉到了谷底,或許...
他下意識地緊閉呼吸,渾身緊繃地注視對方,
他的手指在不自覺地微微顫抖,——他還不能理解自身的恐懼,身體卻仿佛提前預知到危險,
對方又看了他一眼,而後像是失去興趣,轉而看向床上的人,垂下了眼睛:“既已下定決心殺人,那麼想必你也做好了被殺的準備,”
話落,身形消失,
遭了!!
驚呼尚來不及出口,大腦甚至沒能做出任何反應,谷崎潤一郎隻覺一陣電流蹿過他的脊柱,在他手腳發麻之際,寒光乍現逼至眼前,
什...什麼?
他完全不能理解,無法解析當下發生的現狀,但...
他絕望地閉上了眼,他失敗了,他到底明白了事實,
抱歉,亂步先生...對不起,直美,
到頭來,還是什麼也沒能阻止,根本什麼也無法保護,隻是...
理所當然地,他沒能看見,在殺手垂眸的一瞬間,碧色眼眸倏然變得血紅。
*
困倦,
好似神經脈中爬滿了瞌睡蟲,莫名傳來沉沉拉拽感,霧島栗月強忍住打哈欠的沖動,在心中默數,
1、2...999...
在他靠牆打盹兒的1080秒後,一個磨蹭的生物,終于推開了門,姗姗來遲,
霧島栗月有些好笑地觀察這個不請自來的入侵者,對方身上散發出恐懼的氣味,與緊張、糾結、腎上腺素、渾濁地混在一塊兒,
還有急促的呼吸,與溫度。——異能賦予他的敏銳感官忠實地描繪出隐形人的一舉一動。
直到對方朝森鷗外舉刀,他出聲阻止了對方,
對方像是莫名受到了驚吓,
于是他也來了點興趣,決定繼續吓吓對方,隻可惜...
他回過頭,看向來人:“織田作,你來了。”
*
谷崎潤一郎重新睜開了眼,
他聽見自己幹癟的肺部發出長長的吸氣聲,而後吐出,開始呼,吸,
明明對方沒有任何殺意,明明刀鋒僅隻是停留在咽喉,連皮都沒有劃破,可他卻仿佛死而複生,不知為何堅信自己已經死去,
他隔了好久,好半晌,才遲遲回過神來,
冷汗岑岑地确認自己的心髒仍在跳動,确認一切運轉如常,——他還活着。
他用力咬了咬牙,竭力保持清醒,某種後怕的情緒仿佛仍沉澱在腦海深處,就好像在那一刻,有什麼無比可怕的東西侵入了他,徹底改變他,令他認為自己一定經曆了死亡。
及至此時,他喉嚨處的刀已移開半寸,但那個黑手黨的殺手...他仍能感覺到對方就在他身後,輕笑着,呼吐出清冷的氣息,像一個甜膩的死亡陷阱。
*
霧島栗月閉了閉眼,待[罪歌]帶來的異樣消隐下去,才轉頭看向來人,“織田作,你來了。”
房間的入口處,氣質沉穩的紅發男人手持沖.鋒.槍,一臉嚴肅地望了過來,“栗月,别動手,兩社不該在此時為敵。”
霧島栗月卻仿佛毫不關心,他看着對方全副武裝的模樣,不禁有些躍躍欲試:“豁,你今天裝備那麼好,來打一場試試看嘛?”
嚴肅的神情忽然松動,男人的眉毛糾結成一團,露出了一個無奈的表情:“我不會将槍口指向我的朋友,”
霧島栗月聞言聳了聳肩,放開了谷崎潤一郎,
織田作之助大步走過來,看上去本欲說什麼,最後卻隻撓了撓頭:“抱歉啊,叙舊就下次吧,我趕時間,”
話音未落,
“快,抓住闖入者...”走廊已傳來一大片噼裡啪啦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