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橫濱。
子彈撞上木椅好似一記兇狠的重錘,脆弱的木闆毫無招架之力,刹那間整個爆開,碎落的殘骸躺在地上,一地殘肢碎骨,卻無法發出哀鳴。
地面坑窪,滿是狼藉,大廳再不複整齊肅穆之感,隻充斥暴烈的槍聲,
到處都是硝煙,四處都是驚雷,槍管噴吐的火光在黑暗中閃如狂風驟雨,炙得發燙,而彈雨所過之處,寸地不餘,好似被大水沖洗過,
越過一座座瑟瑟發抖的椅子,霧島栗月在驟雨中騰挪、變向、狂奔與急停,
厲風飒飒刮過耳畔,好似連呼吸都與死神并行...可,——明明是極盡危險的時刻,明明是生死攸關的關頭,簡直無法理喻,——直到這一刻,一切都對了。
好似列車進站、船舶歸港,越過漫長到看不見盡頭的等待,一切終抵達至此,——或許他已适應了這樣的生活。博弈,謀殺,當技巧逐漸趨于熟練,不可否認,不管怎麼樣都好,對于這場狩獵他其實滿懷期待。
屬于獵人的眼睛在碎發下冷靜地閃爍着,災難打磨後的從容與笃定,化為此刻的遊刃有餘,
在重心和密度的調整下,霧島栗月整個人,如鞭,如刀,如流體般拉伸快到了極緻,如一道殘光,詭谲得幾乎不複人形...他以意想不到難以理解的姿态蓄力,把握千分之一微秒的精準時機,踏于梁柱,一蹬一躍,眨眼便攀至二樓,一小片槍聲至此寂靜。
他踩上狹窄的平台,如一隻行走在梁上的貓,僅是矮身疾沖,身形虛晃,一個個持槍的異能力者就如一張張薄紙,來不及調轉槍頭,還未回眸便被序次斬裂,
緊繃的血線尚凝于半空,在溫血噴發以前,像是有潔癖似的,青年的身影蓦然消失。自對面疾射的彈爆緊随而至,頃刻将所踏之處化作一片高熱扭曲,
但來得太遲了,呼吸,蓄力,肌肉運轉的方式是如此柔韌,就好像慣性與重力都不存在了,當他自高處揉身而下,折轉旋飛如一柄飛镖,一尾飛燕,輕且緻命,跨過不可思議的遠距,精準地撲向了目标。
伊萬.岡察洛夫尖叫起來:“不要靠近我的主人。”
快于聲音的,被其異能操控的巨大石塊霍然拍來,霧島栗月這才注意到,一堆傀儡中,竟還藏了一個未被[罪歌]支配的。
操控石土的異能嗎...
他不由感到一絲好笑:“主人?”在閃身急避間看向費奧多爾,以口型示意,大意是,[看,又一個為你甘之如饴的...],
未被支配卻比[被支配的]更忠誠,還真是[不出所料],
槍聲停了一瞬,複又響起來,費奧多爾在嘈嘈錯雜中将手放在耳邊,裝模做樣朝他做了一個[我聽不清——]的手勢。
“......”
廾,無語,
他翻了個白眼,繼續想辦法靠近,
伊萬.岡察洛夫仍沉浸在槍聲中,自顧自地詠歎:“當然,當然了,隻有主人才能帶來幸福...主人切除了我感受痛苦的器官...”
額葉嗎?
“真巧,我也切過,”
錯身而過時,霧島栗月睫尾的影子輕阖,手中卻毫不遲疑以厲白刀光卷向對方,當他冷倦的聲音落下,一具破漏的皮囊留在原地,伊萬.岡察洛夫如漏了氣的氣球般[咻啦]爆裂出鮮血,
紅雨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愛愛,斬斬...]
[罪歌]再一次吼叫高歌,猶如迫不及待,下一瞬,碧眸也好似被雨染紅,
在[罪歌]的操縱下,隻見伊萬.岡察洛夫先是身形一頓,凝固不動,而後緩緩轉身,一邊豎起石壁為霧島栗月阻擋子彈,一邊朝費奧多爾擡手,——現在他是霧島栗月的傀儡了。
巨大石闆拔地而起,猛地朝費奧多爾砸了過去。
費奧多爾病弱的身軀滞在那兒,——以霧島栗月對其的了解,這個不擅體術的家夥,本該一瞬而死的,
但出乎意料,并沒有,
這一擊不可思議地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