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策醉得很安靜,也很理智。
在一衆又哭又笑的醉鬼中,他就像個遺世獨立的旁觀者,并在江池落想去攙扶他的時候,步履穩健地後退了一大步。
蕭策:→_→
江池落:“……小樂哥,我怎麼感覺蕭老師好像對我有意見。”
樂宴平一句沒有卡在嘴邊還沒來得及說出來,整個人就被蕭策輕輕地攀住肩膀帶到了身邊。
然後,他被帶着一起轉了個圈。蕭策的身形完全擋住了他,隻給小江同學留下了一個滿溢着冷漠的後腦勺。
陸文默默推了推眼鏡:“我現在相信蕭策是真的醉了。”
“說起來,我可以把這理解成你拒絕合作的理由麼?”
正在出神的蘇慧聞言淡然道:“雖然你可能不信,但我們沒有這個意思。”
“如果換成别人,我大概确實是不會信。不過……”陸文輕笑了聲,“樂宴平很好。”
他是真心這麼覺得。
蘇慧他們不知道,但事實上自從江池落提出想和人組隊起,陸文便一直在暗中觀察着樂宴平。
畢竟,他可不是自家那個滿腦子隻有音樂的傻小子,為了盡量兵不血刃地解決那些個圖謀不軌的“吸血鬼”,陸文向來不介意多花些心思。
當他拿到樂宴平的資料的時候,陸文其實已經想好了無數種“規勸”人離自家小孩遠點的方式,直到,他在台下親眼見到了樂宴平。
真是離譜的傳聞。陸文想,同時心裡亦升起了好奇——
究竟是怎樣的環境才養出了這樣幹淨内斂的人?
于是他默認了江池落對樂宴平的親近,并且主動抛出了橄榄枝。
不過現在看來,對方似乎并不需要。
想到這兒,陸文自嘲地笑了笑。
“池落,我們走了。”将小孩招回身邊後,他語氣自然地同蘇慧道了别,末了,留下了一句:
“蘇小姐。雖然不太清楚你們之前是怎麼回事,但若是可以的話,最好還是要去查一下。”
蘇慧站着原地愣了好一會兒,許久才在樂宴平的呼喚下回過神,将人同蕭策一起送了回去。
蕭策說着不放開,便真的安安靜靜地勾了樂宴平一路。直到踏進家門,也依舊不肯松手。
樂宴平有些無奈地看着死活要黏在自己一米以内的蕭大影帝,開始認真地試圖和人講道理:“蕭策,我要去洗澡了。”
蕭策反應了一下:“我也要洗。”
樂宴平:“那你先……”
話音未落,便見蕭策搖了搖頭,一本正經地看着他道:“我喝醉了。”
樂宴平沒能明白他的意思:“所以?”
蕭策:“所以我不能自己一個人洗澡,我們一起嗚嗚嗚……”
樂宴平冷漠地捂住了他的嘴,“那就别洗了:)。”
蕭策:……
幸好喝醉酒的蕭影帝除了粘人了點外,自理能力依舊在線。在樂宴平再三保證自己一定不會突然消失以後,他終于委委屈屈地滾進了浴室。
再出來時,他黑發沾水浴袍半敞,未拭幹的水珠順着寬闊而結實的胸肌線條一路滾落。
當盤坐在地毯上玩跳一跳的小樂大人聞聲看來時,蕭策喉結微顫,眉目深情地喚了一句:“樂昭。”
樂宴平的眸子一瞬瞪大。帶着些許愣怔,他一步一步地走到蕭策身前,顫着手捏住了浴袍的衣領。
“樂昭,我……”
浴袍的衣襟唰得一下交疊着嚴嚴實實地擋住了蕭策裸露的肌膚。
“有傷風化有傷風化……”小樂大人喃喃地念着,一把扯過蕭策松松垮垮的浴袍帶子狠狠地給人打了個死結。
末了,他心滿意足地在蕭策變得規規矩矩的胸前拍了兩下,側身徑直進了浴室,将一句“要不要我幫忙……”直接拍在了門外。
待整個身子浸入熱水後,樂宴平終于放松地喟歎了聲。
蒸騰的水汽勾起了他遲來的醉意,他半抱着膝蓋眯眼望着頭上光線柔和的頂燈,不知怎麼的,思緒忽然飄回了一個多月以前。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來到這裡,而皇宮裡也剛辦過一場宴席。
每年的六月初七,杏子成熟的季節,是賢淳太後的生辰。
蕭季淵還是太子的時候,他很喜歡在這個時節爬上禦花園的杏樹摘杏,然後從中選出最好的一盤,在生辰當日天還未亮之時,悄悄地送到他母妃的寝宮。
後來,蕭季淵成了皇帝。
每日忙得暈頭轉向的蕭季淵再不能挽着明黃的褲腿往樹上亂蹿,于是送杏的事便落到大内總管張齊勝的頭上。而太後的生辰宴則被交給了禮部,由他們一手包辦。
今年是賢淳太後的五十大壽。
不枉禮部早數個月前便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這次生辰宴辦得極為漂亮。
絲竹管弦之中,小樂大人坐在宮宴的最角落裡,面前的幾案上放着碟張齊勝剛剛奉皇命救濟他的糕點。
他一面叼着糕點啃,一面行雲流水地記着小本本,吃噎了低頭抿了半杯子酒,再擡頭時便對上了蕭季淵帶着笑的眼。
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隔着大半個金銮殿,蕭季淵一錯不錯地望着他,眉眼溫和地沖他舉起了酒杯。
會錯意的大臣們紛紛站起身高喊着吾皇萬歲,被擋住視線的皇帝下意識地皺了皺眉。然後,他便在人群的最後,看到了努力墊起腳的小史官。
于是蕭季淵輕笑起來,衆目睽睽下,二人悄無聲息地對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