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前腳剛出山神宮,那些煙霧後腳就追了出來。幸好在石殿外它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很快就散了。
于墨本身傷比較重,沾上了白煙之後身子越來越重,走兩步就費力,到了殿外大聲喘着氣:“溫先生,這次的白煙又是什麼啊……為什麼我覺得全身無力……”
不止。那白煙一旦接觸到實物便會落成粉末,幾人身上有傷的地方如今都或多或少沾了些白粉,于墨後背上的傷甚至開始潰爛。
溫楚傷口集中在頸間,出來的時候遮了一下,沾上的粉末比較少,情況還算樂觀。“可能是摻了少量迷藥的幹冰,傷口碰到它會發炎感染,我們得趕快回去給傷口消毒。”
殿外一片安靜。
陸瑾擰眉:“有點不對。”
進殿之前門口有幾個人在守門巡邏,如今竟皆已不見蹤影,山頂靜地可怕。天色還不算晚,能清晰地看到來時的那條小路,原路返回應該是最近的路徑。但陸瑾和溫楚都有一種預感,這條路絕不能走。
“殿下……”于墨連聲音都有些發虛,溫楚和陸瑾一人一邊扶着他。
于墨說:“我……我可能吸入那粉末有點多……殿下我會不會死啊?”
“别瞎想,”陸瑾把他扶往一棵樹邊坐下,随手取了于墨身上的小水囊給他清洗傷口,“中了迷藥頂多睡一會,想死都死不了。”
于墨:“……”
謝謝啊,有被安慰到。
現在擔心的倒不是傷的問題,而是會不會有人趁人之危将他們堵在這。
溫楚唇色本來就淺,如今更是蒼白:“這裡不安全,我們得換個地方。”
“後面有一個山洞,先到那裡避一避。”陸瑾小時候逃學摸魚打棗的活動範圍包括華襄山,記得離這裡不遠有一個較為隐蔽的山洞,“隻是不知道五年前那場大雨有沒有将它沖垮。”
溫楚撕了衣服下擺上的一塊幹淨布料給于墨清洗過的傷口簡單包了起來,兩人扶起于墨向那個山洞走去。
所幸華襄山比較小,泥石流沖下來的較大的石塊都沒有在半途停留,那個洞還在,隻是洞口被一些細碎的石塊給堵上了。
陸瑾清理開那些石塊,把于墨扶了進去,然後到外面找了些幹柴點上了火。于墨已經倚着石壁睡着了。
溫楚有些站不穩,坐在了離于墨幾步遠的石壁邊,額頭上的冷汗一直沒落下去。陸瑾拿一塊幹淨的布料用水打濕,又輕輕沾了些酒囊中所剩不多的酒,蹲在溫楚身邊皺着眉在他頸間傷疤旁邊擦着,動作輕地仿佛在碰一件易碎的寶貝。
“疼嗎?”陸瑾離溫楚特别近,氣息噴灑在脖頸。
溫楚淺淺地笑了笑,看着他手中巴掌大的酒囊:“随身帶酒?”
陸瑾嗯了一聲:“藥酒。老陸怕我死外面,這是侯府特制的,用來處理傷口。”
然而溫楚并聽不出來陸瑾有半點放松。那塊布涼涼的,沾了藥酒之後擦在傷口上有些發熱。
那塊皮膚早已經坑坑窪窪,恐怖的疤痕從鎖骨蔓延至後肩。鞭子抽到的範圍沒那麼大,主要是鎖骨至肩頭,大約有十公分。陸瑾撕開他肩頭原本就爛了的衣服,輕輕擦拭上面的血迹,暗紅色的血痕綻放在白色的柔軟絹布上,刺眼,醒目。幸好現在還沒過多久,傷口處理比較及時,那些血并沒有幹涸,很輕松便擦幹淨了。
擦上藥酒,陸瑾又從柔軟的中衣上撕了一條軟布,輕輕在他肩頭纏了幾圈。
“回去還要上藥,藥酒頂多能讓你傷口不發炎,待會于墨醒了我再給他擦一些。”不過是包紮個傷口,陸瑾額上竟密密麻麻都是汗珠,仿佛傷在他身上一樣。
溫楚無奈地笑了笑,用袖子幫他抹了把頭上的汗,拉了拉他的衣角:“坐下歇會兒。”
火堆噼裡啪啦地響着,不遠處是于墨綿長的呼吸聲。
幾人都有些累了,但陸瑾和溫楚誰都沒敢怎麼休息,即便閉着眼睛思維也異常清晰。
“我們的身份應該已經洩露了,照姚儀郡人對山神的癡迷程度,絕對會給我們找麻煩,”兩人肩并肩坐着,溫楚偏過頭在陸瑾耳邊低聲道,“客舍也不安全了。”
陸瑾點頭:“現在最保險的方法是于峰派人過來,但是我們不知道山下的情況,能不能出去都難說,傳信也不太容易。”
于墨哼哼唧唧地動了動,眉心一直皺着,還是沒醒。溫楚看了他一眼:“于墨到底吸入了多少迷藥?”
陸瑾說:“于峰于墨小時候家裡有過一場大火,那場大火之後兩人身體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尤其是肺髒方面。”
半晌無言。
兩人就這麼倚着牆璧休息了一會,直至外面漆黑一片,火堆的火慢慢變小,于墨才醒了過來。他皺着眉,脖子被堅硬的石壁硌得生疼,呼吸一下子重了幾分。
溫楚和陸瑾早就休息好了,聽到聲音便起身走到于墨旁邊。溫楚把打開的水囊遞到他嘴邊喂他喝了兩口水,于墨這才找回來自己的聲音:“殿下,溫先生……”
陸瑾問:“還行麼?我們待會從後山繞出去,出了姚儀再找客舍,要走的路可能有些長。”
“我沒問題。”于墨緩了緩,站了起來,看了看陸瑾,又看了看溫楚,欲言又止。
陸瑾:“說。”
于墨:“有點餓了。”
陸瑾:“……”
于墨小聲嘟囔:“又不是誰都跟你們一樣,這麼久不吃飯還不餓,修仙啊。”
“……别動。”溫楚繞到後面,在手上倒了些藥酒,搓熱之後解開于墨後背包紮的布條将藥酒擦了上去。
于墨登時繃緊了身子,想喊又不敢喊,咬着牙憋得辛苦。
陸瑾沒忍住,笑了起來:“溫先生,于墨不是扭了腳,需要把藥酒搓熱再塗上去,這種外傷用絹布沾着擦一擦就行。”
于墨:“……”
溫楚:“……”
于墨眼裡甚至有了淚花,一隻手扶着牆才站定,回頭幽怨地看着溫楚。
“……”溫楚把布條又包了上去,面無表情,“這樣好得快。”
“真的嗎?”小朋友還半信半疑。
“當然是真的,”溫楚似笑非笑地走到看熱鬧的陸瑾面前,“你們殿下的傷口也會這麼處理,對吧?”
陸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