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回手:“不了不了,區區小傷何足挂齒,早就結痂了。”
“走吧,十一點了。”溫楚擡腕看了看表,彎腰撿起于墨的小背囊。
陸瑾看了一眼他手上那塊奇怪的東西,好奇地把手拉了過來:“這是什麼?你一直戴着。”
溫楚由他牽着手,向洞外走去:“表,計時的東西。”
“噢,”陸瑾點點頭,“所以十一點是……”
溫楚愣了愣,調動腦子裡為數不多的文言文知識:“大概是……子時吧。”
接近午夜時分,華襄山一片僻靜,時不時會傳來幾聲動物的叫聲。月亮的光有些昏暗,山上連樹影都陰森可怖。
幾個小時沒吃東西,身上又帶傷,溫楚和陸瑾都還沒什麼,但于墨速度跟不上。小朋友抱着劍哭唧唧地:“小時候我哥讓我訓練,我還找各種理由逃訓,回去就跟我哥道歉……”
陸瑾則非常輕松,笑着點頭:“不錯,能有這個覺悟這個傷也沒白受。”
這話是說給于墨聽的,但溫楚總能感覺那視線在自己身上。他側頭看過去,陸瑾果然在看他。兩人從剛才牽了手之後就一直沒松,十指緊扣。
溫楚問:“怎麼了?”
“别忍。”陸瑾望着他的眼睛,輕聲道,“你可以像于墨一樣抱怨、喊疼,不用一聲不吭地裝成沒事人,在我這裡你什麼僞裝都不用做,餓了、渴了、疼了、開心了、難過了都可以說出來,不用忍,讓我知道你的情緒。”
後山更為寂靜,稀稀落落的月光透過樹縫灑下來,落在陸瑾的眼睛裡,便成了很好看的光。
“好。”溫楚笑了笑,點了點頭。
寂靜的後果就是于墨也可以清楚地聽到陸瑾的話。他驚訝地啊了一聲:“殿下,您之前還嘲笑我怕疼,如今怎麼這麼說?”
陸瑾微笑道:“大人說話小孩别聽。”
小孩:“……”
于峰于墨為雙生子,但同樣是十九歲的年紀于峰卻比于墨成熟很多,看事情想問題都更加周到,這就襯得于墨永遠像個小孩子。小孩默默噢了一聲,抱着劍慢吞吞地跟在後面。
可能山神信徒們沒想到陸瑾他們會知道另一條下山的路,走到現在後山都沒碰到什麼人。
還沒剛松口氣,溫楚就聽到了腳步聲。
他聲音一凜,停住了腳步,低聲道:“有人。”
陸瑾和于墨都沒聽見,但都緊張了起來。陸瑾拿過于墨抱着的劍,吩咐道:“待會若有什麼變故,藏起來。”
“是。”于墨自然知道不能拖後腿,抱拳應了一聲便退往旁邊的林中。
不一會,陸瑾也聽到了腳步聲。前後兩個方向都有,腳步聲嘈雜,聽起來人數不少。
陸瑾緊握劍柄,側頭看向溫楚:“還行麼?”
“别廢話。”溫楚音色發冷,軍工刀在手上轉了一圈。
陸瑾會心一笑。兩人也退往林間,在一塊比較大的石頭後面躲了起來
片刻,火光從小路盡頭照了上來,人聲嘈雜。
“那條路沒有,他們肯定在後山!我們兩邊同時夾擊,他們跑不掉的!”
“老大,都怪我們白天把他們放了進來,我們不知道他們竟是京城的官……”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堵好了别讓他們跑出來就行。”
“老大,他們可是京城的官,我聽說還是大官,就這麼殺了真的沒問題嗎?”
“他們冒犯了山神,什麼官都得接受神責!”
……
溫楚和陸瑾在石頭後面悄悄看着外面。前後兩撥人很快彙合,人人都舉着火把,原本漆黑的後山瞬間火光沖天。溫楚眯了眯眼,目測得有二三十人。
若都是些普通百姓,倒也不足為懼,逃生是沒問題的,倘若都是山神宮的練家子……溫楚習慣于對事情做最壞的打算。
兩撥人彙合之後,互相交換着消息。
“老李,有沒有消息?”
那個叫老李的搖了搖頭:“我跟兄弟們從山下過來的,一路下來一個人影都沒有。”
另一人皺着眉,嗤笑一聲:“這麼大點地方,三個受了傷的人還他媽能憑空消失了不成?”
其餘的人低着頭不敢說話。
陸瑾他們白天裡遇見的那個黑臉大哥走在前面,跟那首領建議說:“既然飛鸾大人說了那三人都受了傷,那便跑不遠,如今定是在哪個地方藏着,不如讓弟兄們在這林子裡尋一尋,定能尋到。”
林中三人都是呼吸一緊。
“有理,”那首領點了點頭,對手下人吩咐道:“你們幾個,去東邊,你們幾個去西邊,剩下的人跟我去找石洞。”
手下人領命,紛紛動了起來。朝着溫楚和陸瑾越來越近的剛好是白天那黑臉大哥。他帶着幾個人,一寸一寸地摸查,離石頭越來越近。
兩人不由自主握緊了手裡的兵器。
等幾個人一條腿邁到了石頭後面,陸瑾和溫楚同時一躍而起,将眼前兩人一記手刀打暈,又飛快沖出去打暈了最近的兩個人。最後是那黑臉大哥。
他驚恐地看着像羅刹一樣突然出現的兩個人,一時間竟忘了出聲。但溫楚兩人離他都比較遠,把他打暈之前還是讓他喊了出來——
“快來人啊!在這裡!老大——唔!”
這一喊,驚動了一片,四周還沒走遠的火光立刻聚攏過來,陸瑾和溫楚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