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施術者既然能夠悄無聲息的禁言,同樣就能悄無聲息的切開成蹊的喉嚨。如果真有什麼是成蹊不能說的秘密,為什麼不直接把他殺了?
容纓不解,他盯着癱在地上大口喘息的成蹊看了良久,還是之前那般羸弱的身體,唯有唇瓣被血色染的通紅,除了一雙淚光漣漣的眼睛還算過眼外,實在算不上出挑,也看不出什麼端倪。
“手伸出來。”容纓冷聲道。
成蹊顫顫巍巍舉起手,攤平了手掌,嬌生慣養的小少爺,手指白皙纖細,指腹柔軟,掌紋細膩,指尖被冷風凍出些許薄紅,人還癱在地上發抖,兩眼茫然帶淚,鼻尖通紅,像隻被揪住耳朵一動不敢動的兔子,這乖巧模樣倒是比上輩子那陰冷毒蛇樣要順眼許多。
容纓在地上挑挑揀揀,扒拉出一塊長劍的碎片,拿雪擦了擦,兩人掌心相扣,以鐵片尖銳的棱角穿透手掌,成蹊打了個哆嗦就要掙紮,容纓瞪他一眼,“敢亂動我就殺了你。”
成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隻見容纓垂眼掐訣,念念有詞,吐出晦澀難懂的音調,兩人血液交纏,化作繁複瑰麗的咒文,黑光陣陣,一看就邪裡邪氣不是正道手段,咒文隐沒在掌心,最後蜷縮成一個小小的桃花印。
“生死咒,你應該知道這是幹什麼的。”容纓起身,他瞥了成蹊一眼,“從此以後你的命掌握在我手裡,我讓你往東你絕對不能往西,我讓你上吊絕對不能跳河,不然就讓你神魂俱滅。”
成蹊已經麻木了,他躺在地上,全身哪兒哪兒都是疼的,滿腦子隻剩一句話——
“容纓,我草你全家。”
“我全家都死了,你要真這麼想,我也可以免費送你去見他們。”容纓滿意的看着成蹊瞪的溜圓的眼睛,心情難得的愉悅起來,
“對,生死咒的附帶效果,我能聽見你在想什麼,所以你最好别在心裡偷偷罵我。”
成蹊:“…………”心好累,想回家,要不你還是把我埋了吧。
容纓彈掉身上的枯枝落葉,在衆多的屍體堆裡撿了把武器,優雅道:“我也想,不過大概來不及了。”
成蹊:???
他回頭,陰暗的林木裡隐約可見一堆堆螢火般的紅點,不住閃爍,他本來還在困惑冬天哪裡來的螢火蟲,再看一眼,卻發現那哪裡是螢火,分明是一雙雙赤紅的眼睛。
成蹊這才想起來,原文劇情一,天衡州屠城,南麓山魔潮,這緊鄰靈州聖地的山野,已然是鬼魅橫生之地。
齊雲仙府護送幼子入靈山進學,選擇的線路正巧與魔潮逃竄的路線重疊,保護原主的三百仙官,一路上已經被魔潮消耗殆盡,現在這滿地的仙人屍體,赫然是妖魔最好的血食,而他們這兩個血淋淋的活物,大概算得上是最高級的甜點。
“……卧……槽……”成蹊呆滞。
“我不會管你,能跟得上跟,跟不上你就給這些妖魔加餐吧。”容纓笑道,然後一馬當先,提着把破劍沖了出去,渾身上下寫滿了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氣勢。
成蹊瞬間回神,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勁,跟在容纓身後拔足狂奔。冷風呼嘯,容纓手中劍花如一亘冷華月光,從薄弱處殺出一條血路。
潮濕腥臭的血液落在臉上,怪物四散的肢體亂飛,成蹊看着漆黑前路,背後腥風漫卷,妖魔的舌頭幾乎舔上他的後腦勺。
跑不過的,太多了,容纓不一定有事,但我肯定會被吃掉。
成蹊看一眼背後的魔物,然後痛苦的回頭,太醜了卧槽,被這樣奇形怪狀的玩意吃掉,不如當場自絕。
“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想這些。”容纓又是一劍揮過去,那把本來就傷痕累累的長劍瞬間碎成渣渣。而身後,是無數被動靜吸引過來的妖魔。
成蹊腦袋裡努力扒拉出原主的記憶,在衆多漫無目的的看書,下棋,閑談中,忽然發現了一個場景。
陰雨綿綿,紅衣的青年遞給他一柄玉石做的小劍,“這裡面我存了一道劍氣,緊急時可用,用時注意些,不然容易誤傷。”
成蹊摸向自己的脖子,紅色的細繩下,一把指節長的小劍,正泛着瑩潤的光。
“有救!我這裡還有武器!”成蹊在腦袋裡大喊,在前頭狂奔的容纓果然折返,一把提起成蹊的後衣領,提氣,拎着他飛上樹梢,幾個縱躍,可見一塊平地,其上霜雪覆蓋,往後是個斷崖。
成蹊頓時欣喜若狂,“跳崖不死定律!跳崖一定有救!”
容纓抿唇不語,在妖魔撲咬的瞬間拽下成蹊脖頸上小劍,擦破他指尖,回首一丢——
成蹊先是看見白光一閃,似有一道風聲輕響,銀線一般的劍光平整掠過妖魔,草木,山巒,而後——萬物于無聲中崩裂。妖魔在移動中身首分離,南麓山被一劍削平了天靈蓋,雪山之上,積壓了三個月的雪片轟轟烈烈沖下來,容纓抱着成蹊一躍而下,跳入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