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星戈晚上洗完澡出來,打開了書桌上的電腦。
他來祈城的時候,身上帶着的最值錢的就這兩樣,他的電腦和吉他。
打開界面,屏幕絲滑地轉入了藍色的代碼網站,一行一行,遊星戈面不改色地滾動着鼠标。
他的頭發濕哒哒地滴下水,房間裡的綠植在水汽氤氲裡垂下了頭,一片黑暗,隻有桌角的台燈和電腦的藍光在泛着,照亮了他的臉。
他正在編代碼打憤怒的小鳥,這遊戲是他永遠的經典白月光。
可惜這個時代網絡沒有那麼發達,很多遊戲還沒上線,有的想玩的隻能自己動手編,一些簡易的運行腳本他還是能做出來的。
等到他完成扮演任務之後,時代差不多也會發展到相當前沿的地步了吧。
遊星戈的鼠标點了點,準确無誤地投擲了一隻小鳥,他在心裡想。
他穿進這本書裡時,就被告知隻要完成扮演男主的好兄弟這一個任務就行,再後面的事情誰也管不着。
頭發依舊在滴水,他拿了塊毛巾擦了擦,淩亂的黑色卷毛試圖向它的主人抗議,再這麼随便地擦明天就不能維持帥氣的形象了,被遊星戈無情鎮壓。
卷發青年穿着睡衣,把毛巾随手搭在了椅背上,又從冰箱裡拿出了瓶罐裝果汁,就往陽台走去。
去看看這次的任務對象。
他和程際野是單獨的兩個房間,各自有客廳卧室,隻是陽台是連着的,呈現出九十度的折角,陽台上還擺着些花草,下午他出去挂衣服的時候還看見對方迎着陽光拿着水壺在給花澆水。
這起點男主還挺有閑情雅緻的,大概現在确實算他生命中較為閑暇的時光了吧。
再過個幾年,火到大江南北的時候,程際野可能再不會有這樣的心情去澆一盞花了。
樓下開了家影像店,悠悠揚揚地放着唱片,很模糊的聲音,像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大火的台灣歌手的專輯,還有嘈雜的小孩子奔跑嬉鬧的聲音,和着傍晚樹被風吹起的沙沙聲。
這裡臨近老城區中心,入夜還帶着點車水馬龍的喧鬧,空氣裡浮動着燥熱,悶悶的。
遊星戈剛出陽台,就看到他本來要找的人倚在他自己房間的陽台邊,兩臂交疊,抽着煙,側臉在淡藍色的傍晚天色裡很優越,隻有煙上一點點火星,明明暗暗。
程際野個子很高,瞥見他時還下意識要把煙掐滅。
遊星戈打了個手勢攔住他,以極其流利的動作從程際野的煙盒裡抽出來一支,動作快得程際野都沒反應過來。
“借個火?”遊星戈像模像樣地叼着煙,笑起來,程際野手裡的煙映在他眼裡,火星襯得他眼睛很亮。
程際野剛想說小孩别吸煙,轉眼就想到遊星戈其實已經二十一了,就算放在有禁煙段的美國也過年齡了,但是他開口還是拒絕:“沒帶打火機。”
他伸手要把遊星戈嘴裡叼着的煙拿出來。
遊星戈沒讓他拿,他俯下身,湊在程際野指間夾着的煙頭上,像火柴劃過的聲音,噌地一下就點着了火星。
他有些得意地眨了下眼。
程際野沒說話,煙灰在指間抖落了點。
“明天排練,你曲子都記熟了嗎?”過了一會,程際野才想起來什麼似的問。
“當然。”遊星戈說,他同樣倚着陽台欄杆,一隻手拿着煙,風裡傳來樓下影像店的音樂,帶着點懷舊感,像是舊膠片的黃。
他跟着哼了起來,隻有調子。
程際野在旁邊抽着煙,一直沒說話。
這年頭最時興的歌都很傷感,要不就是那種又瘋又叛逆的,說是發揚青少年的精神,大街上夜市路邊攤音箱放着的流行歌也頹喪傷痛,聽了一轉下來隻能記住歌手談了幾場戀愛怎麼分手的,混在路邊打着喇叭的廣告聲裡也不違和。
他哼完一首就沒哼了。
兩點火星在淡藍色寂靜的傍晚移動,遊走的軌迹上灑着點不明顯的小火點。
煙卷漸漸褪到最後,遊星戈這時候才發現是萬寶路。
這牌子二十世紀誕生的時候是女士煙。
他頓了一下,然後渾不在意地看着煙卷上灰色的一層爬上指尖,在即将燙到手的時候才撚滅。
程際野早掐滅了煙,這時候擡眼看了他一眼,才注意到一般:“你頭發沒擦幹。”
這是句陳述句。
遊星戈搖了搖頭:“沒事,這感冒不了。”
程際野移開了視線。
這小卷毛還挺心大。
祈城的晚風很涼,程際野又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講了樂隊的情況,酒吧和祈城的市區分布,大部分都是常識,他說着說着就離原來的話題十萬八千裡遠了。
遊星戈在旁邊聽着,時不時插上兩句,話算不上很多。
開朗,燦爛,也很有分寸感,除了這個年紀的年輕人所特有的單純自來熟外,沒有别的缺點。
卷毛青年給程際野的印象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