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星戈早上迎着太陽醒過來,洗漱完畢換了身衣服就下了樓。
這一條街都臨近城南市中心,夜晚的時候酒吧燈火憧憧熱鬧非凡,白天的時候倒沉寂下來,晨光裡透了點白,有老人在打太極,石桌上擺着茶。
最近的一家包子鋪蒸得好吃,遊星戈把紙币遞給老闆的時候,周圍還有幾個中年男人在說話,他們是附近施工隊的。
遊星戈接過老闆遞過來的包子時,那包子被包在報紙裡,報紙黑體印刷出來字還印蹭上了一點。
早上人少,老闆看他是半個月來的新客,邊擦着桌台邊和他聊了起來。
知道這清清爽爽的小夥子剛來祈城,老闆還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開水要燒了,老闆在旁邊絮叨,說祈城這兩年發展不好了,認識的早就往京都跑去了,天天鬧氣熏天的,也不知道留在這有什麼好。
遊星戈在旁邊搭了幾句腔,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就是從京都跑來祈城的。
從包子鋪離開後,遊星戈去菜市場買了菜,又繞着公園走了一圈,權當沐浴陽光,然後才上了樓。
他帶走的是兩人份的包子,還有一份幹脆就挂在了程際野陽台的把手上。
隻是這位男主早上起的比他還早,他出去的時候不見程際野人影,回來的時候也不見人影。
遊星戈在自己的房間裡随意挑了張白紙寫寫畫畫,半搭着條腿,咬着筆,不久前收的玫瑰花被安靜地放在了玻璃盞裡,早晨的陽光從外面透過來,漂亮的花映着漂亮的人。
時間伴随着房間裡的沙漏一起慢慢流逝。
程際野剛從外面回來就看到自己陽台門上挂着一袋包子,能從陽台過來的人就隻有他們的吉他手,程際野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自己手裡的包子,心想這大概算某種意義上的巧合。
誰讓街角隻有一家包子鋪。
他提着包子敲了敲隔壁的陽台門。
埋頭在紙稿裡的吉他手沒聽到,咬着筆在白紙上塗寫,于是程際野耐心地又敲了一遍門。
遊星戈這才若有所感地擡起頭,筆尖頓住,在程際野的視線中,遊星戈的眼睛嗖地一下亮了,然後穿着拖鞋就來開了門。
“你放的?”程際野提起來手裡的包子問。
“是我。”遊星戈把門拉大了點,讓程際野進來。
程際野默了一瞬,原本想讓遊星戈拿回去的,畢竟他是真吃不完,但是現在嘛——他看向遊星戈那雙能盛起來外面陽光的明亮的眼睛——又默默把話頭止住了。
他當然不想浪費這小孩的好意。
“你剛剛不在家,我就給你挂在門把手上了。”遊星戈接着說。
“我去教小孩上課去了。”程際野解釋道。
除了樂隊成員這一層身份外,他也教人小孩上音樂課,周末的時候會有點忙。
他跟着遊星戈進了房間,眉眼懶散,深色的瞳孔卻顯得有些銳利地掃視了一圈室内。
那捧玫瑰依舊擺在那裡。
程際野頓了下,然後收回了視線。
“對了,”遊星戈想起什麼似的,拿起來剛剛一直在寫的東西,“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哥有時間嗎?”
他盤着腿坐在地闆上,仰起頭來笑得無憂無慮,恰好對上了程際野的視線,穿好的襯衣在他的動作間拉開了點,白皙的脖頸處恰到好處地落了幾分陽光,被鍍上了一層暖色。
像擦幹水的紅蘋果被浸潤的淡淡光澤。
程際野沒說話。
“哥?”遊星戈有些困惑地在他的眼前招了招手。
意識到自己在看什麼的程際野把目光轉向他,然後才從他手裡接過了紙稿。
自己剛剛到底在看什麼?程際野拿着紙稿的手壓重了些,神情微不可見地劃過了一絲懊惱。
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外在的表情很平和,讓人一時間無法從那一片波瀾不驚中窺見底下觸見礁石的激流。
盤腿坐着的青年眼神滿是信賴地看向他,程際野心頭莫名奇妙湧上了一絲微妙的心虛。
他将手裡的紙稿往後翻了一頁。
紙上最開始隻有幾段旋律,用簡譜标的,往後看一首歌的結構就漸漸分明,和弦層次、段落劃分都顯出輪廓,幾頁紙上都充滿了修改和推敲的痕迹,程際野看着看着,内心那種毫無緣由的心弦撥動就靜了下來,看到最後,他挑了下眉。
“很不錯的曲子,”程際野說,“你有什麼想問的?”
他在這種事情上大概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認真,幹脆同樣盤腿坐了下去,和他的吉他手齊平,拿着紙稿的手骨節分明,懶散不再,連不羁發絲下的側臉都透出一絲不苟。
隻是身邊湊過來的人帶着一股暖氣,是那種被陽光曬透的味道,聞起來太過好聞,程際野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點位置。
可惜他毫無所覺的吉他手一下攬住他的脖子,毫不猶豫地指着一行旋律開始問他問題。
程際野耐着性子和他說話,實則内心想讓着自來熟的家夥快點撒手。
不知道是不是從陽台玻璃窗透過來的太陽光束太強的緣故,陽光直接蒸得程際野臉上泛起了點薄紅,不太明顯,又硬生生被他冷峻的神色給壓下去了。
遊星戈手指點了下紙稿,側頭看過去的時候暗暗覺得好笑。
他問的這些問題範圍廣,但是都不算很難,程際野一一答了上來,他每多說一句話,遊星戈碰到靈感來了的地方就嗖嗖拿出筆記了下去,認真得不成樣子。
可惜讓他這麼認真的人就沒有那麼專心了,程際野忍住了把吉他手的胳膊從脖子上拽下來的沖動,但是也沒忍住這人身上被陽光曬過的味道湧進他的鼻腔裡。
在遊星戈咬住筆尖若有所思地想要把劃掉一段旋律時,另一隻手自然地劃拉過了程際野的頭發,卷發和程際野有些淩亂散直的頭發纏在了一起,連呼吸吐出的熱氣也帶着陽光的炙熱。
程際野低聲說:“坐規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