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藝的腳步沒有停下,不動聲色地看了眼旁邊卷發青年神遊天外的表情。
要提醒他嗎?不過也有可能是她猜錯了。
天邊的雲彩漸漸變淡了,暈染出來的昏暗壓着晚霞,他們挑着走的這條路人不算多,由于城區布局原因,周圍巷子也多,很容易就拐進人煙稀少的地方去。
遊星戈的腳步在聽到後面打火機點燃的聲音時頓了一秒。
他當然不可能遲鈍到什麼都沒發現,而且後面尾随的人十分嚣張,簡直生怕他們發現不了似的。
從哪裡來的人?沖着誰來的?總不能是那扒手氣不過叫了人卷土重來吧。
遊星戈的嘴角在陰影裡彎起了巧妙的弧度。
那他們可就找錯人了。
不過——他又看了一眼旁邊的何藝,對方好像也發現了,皺着眉頭有些憂心——這裡還有個看上去不太能打架的無辜人士。
遊星戈沒有怎麼猶豫就開口,仿佛什麼都沒發覺般:“你先回去吧,我突然想到還有件事。”
何藝驚訝地看向他,發現卷發青年的表情裡帶着誠摯,意識到遊星戈發現了後面有人跟着。
居然想要她一個人先走嗎?棕色眼睛的琵琶老師有些怔住,内心莫名湧上一股暖流。
遊星戈不知道她在想什麼,見她半天沒動就眨了眨眼。
何藝看見這個眨眼,心裡的暖流更甚,靈光一閃就明白了什麼。
原來是叫她去搬救兵的意思。
何藝的眼神一凜,鄭重地朝遊星戈點了點頭:“好,我明白了。”
遊星戈還沒有反應過來她什麼意思,頭上簪了朵小白花氣質出衆的琵琶老師給了他一個眼神,踩着低跟鞋就選了條更寬的路走了,腳步匆忙裡還帶着鎮靜。
卷發青年困惑地撓了撓頭,也沒想明白何藝給他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不過,這樣也不錯。
他手插口袋,仿佛沒發現後面跟着的人,背影在夕陽裡挺拔又散漫,像個在城市道路邊軋馬路的普通年輕人,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正漸漸被人包圍。
……後面的人還在跟着。
那就是沖他來的。
真以為他很好欺負嗎?
遊星戈歎了口氣。
後面的刀疤男看見他要拐到巷子裡,給左右兩邊埋伏的人遞了個眼神,笑得很是得意洋洋。
這小子,壓根找不到隻有一個人的時候,今天總算是被他逮着機會了。
沉沉的天色壓着夕陽,平靜中醞釀着風雨欲來的氣勢。
程際野接到何藝的短信時正在調音響設備,他不演出的時候穿得也不随意,往那一站就是個行走的衣架子,正懶散地倚着酒吧後台的門。
收到那條信息時,他才陡然站直了起來,眉眼頃刻爬上了淡薄的冷意。
“怎麼了?”旁邊的陳青問他。
程際野握緊了手機,骨節有些泛白,他的聲音比他的表情還淬着冷:“我出去一趟。”
陳青沒來得及叫住他,隻能見到人步伐匆匆地推開了酒吧門。
程際野甚至不知道這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在收到何藝短信的那一刻,他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起來了。
有人想傷害遊星戈。
……傷害他的吉他手,傷害這個他抱有别樣心思卻不敢觸碰的人。
怎麼敢的。
他的眉眼間飛快閃過一絲躁意。
被他擔憂着的遊星戈卻頗為悠閑地站在巷子的一邊,剛升起的月光清清冷冷地灑在他身上,照得他更加氣定神閑。
巷子又深又昏暗,不知道是不是井蓋沒有扣好的緣故,彌漫着一股下水道酸臭的味道,幾個彪形大漢在他腳邊捂着頭哀嚎,時斷時續的怒罵都有氣無力,遊星戈順便清點了下人數。
嘛,還挺小看他的,隻派了三個,壓根不費他什麼功夫。
遊星戈若有所思,舒展了下揍人有點酸痛的手腕,才低下身,和為首刀疤男的眼睛齊平,他的聲音如玉石擊泉:“誰派你們來的?”
卷發青年自認脾氣好,在祈城沒得罪過什麼人。
刀疤男的眼神中閃過恐懼,身上的劇痛提醒着剛剛面前人給出他的陰影,他哆嗦了語氣,豪橫不再:“沒、沒誰。”
遊星戈皺了下眉。
身後又響起了腳步聲,他下意識回頭去看。
是程際野。
他的主唱渾身氣壓極低,在月光下,表情看不清楚。
遊星戈站起來,看了眼地下躺着的人,思考在男主面前突然站不穩變虛弱的可能性。
最後他遺憾地放棄了這個念頭。
于是他打了個很是燦爛的招呼:“哥。”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程際野就上前先給了他一個用力的擁抱。
像是下一秒他就會在程際野面前消失般那樣的用力。
這擁抱太緊了,遊星戈都能感覺到他的黑發蹭在脖子上,帶着主人也沒意識到的劇烈的情感波動。
遊星戈彎起眼睛,摸了摸程際野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