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豔陽天,下午的太陽高懸,簡直能把人烤化,瀝青馬路上一踩就是一個淺色痕迹的腳印。
另一條街街角的花店開了,粉藍相襯,綠底作托,開得都從透明玻璃窗和門口擺着的編織籃裡溢出來了,在昏黃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是郁郁蔥蔥又生機勃勃的景象。
毛發柔順的英短貓從邊上的店裡竄出來,在花店門口灼熱的太陽底下無精打采地搖着尾巴,直到有人從旁邊走過,腳步聲很輕,它才轉動着黑金相間的貓瞳,悄無聲息地跟上了這個人。
遊星戈推開書店的門時,沒注意到後面有隻貓一下竄了進來,從烈日炎炎一下來到吹着冷風的店鋪裡,這隻貓舒适地伸了個懶腰,全身伸展,毛都炸了起來。
書店裡人不多,還有坐在地上看書的,貓進來時想逗它的人不少,有個還穿着校服的高中女生去摸它的頭,面前有人影走過時她擡頭,發現是個很年輕的男生。
長得還挺帥,女生低下頭時沒忍住在心裡想。
遊星戈過來這邊買本書,程際野在酒吧有事,他們就沒在一塊。
下午的書店很安靜,隻間有小聲的交談和竊竊私語,遊星戈的長腿從一摞還沒分類好的書上跨過去,不小心踩到了紮書的白色塑料繩。
書架上一整排一整排放着放着各式各樣的書,整齊又賞心悅目,老闆趴在櫃台邊昏昏欲睡。
他随手從上面的架子上拿出來一本書,這時候是下午四點左右,不早不晚的時間,空氣裡彌漫着木質的書香。
旁邊有人穿了過去,戴着鴨舌帽和口罩,這麼熱的天捂得這麼嚴實,讓遊星戈沒忍住多注意了點。
鴨舌帽男人并沒有想到後面有人注意他,他先是往下壓了壓帽子,朝左右瞥了瞥,在書店裡的幾個人中挑挑揀揀,才鬼鬼祟祟地出現在前面背着包看書的女生後面。
近一點,往旁邊過去一點,手就能伸到了。
這包價格可不便宜,裡面的東西肯定更值錢,嘿嘿,這把值大發了。
鴨舌帽男得意的表情還沒完全露出來,就有隻手出現在他面前,往更高層的書架探去,恰到好處地擋住了他想切開包的手。
好不容易出來幹個活的扒手呆了般擡頭,看見個卷頭發的年輕人正好在拿書,昏黃的陽光打在他的白T恤上,瞥過來的目光表明他早就發現了自己想幹什麼。
他連忙低下頭,往後退了退,趁前面的女生若有所感回頭時直直朝着門口溜走。
回過頭的女生頭上戴着朵小白花,明眸善睐,遊星戈這才發現居然還稱得上是熟人。
是何藝。
他在培訓班和程際野一塊來一塊走,後來就沒怎麼和她說過話了,在這裡碰見還挺巧的。
何藝顯然也發覺了剛剛的事,她愣了下,看着那扒手以極快的速度溜走,才有些沒反應過來般攏了攏包。
她又疑惑地擡頭,發現了遊星戈,差點往後一退:“诶?”
與生俱來的矜持讓她很快就掩下了嘴角,明白過來那個鴨舌帽男人是在做什麼,很有禮貌地道謝,外加上一句“好巧”。
卷頭發青年微不可見地挑了下眉,才繼續點了點頭。
如果吉他老師也在這裡的話,何藝往他身後多看了兩眼,試圖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結果沒有發現,她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
以前這個卷毛年輕人沒來的時候,她還能借着上課和程際野多說幾句話,現在遊星戈來了後,她就不怎麼能插上話了。
關系有這麼好嗎?
還是說和阿野是很要好的朋友嗎?
培訓班的琵琶老師打量了遊星戈一眼,在心裡有自己的考量。
遊星戈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和女老師聊了幾句培訓班的事情後就止住了話頭,倒是何藝想到了什麼,開口問他,是很輕柔的笑意:“阿野前天怎麼請假了?他有份譜子忘在了班裡,我想抽空給他送去。”
這還是她今天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他們的對話聲音很輕,在櫃台邊趴着要睡不睡的老闆看了他們一眼就移開了視線。
何藝看到卷發青年撓了撓頭,給出了讓她有些吃驚的答案:“給我就行,我住他隔壁。”
關系居然真的這麼好嗎?何藝緊了緊背着的包。
最後她頓了頓,露出個輕笑:“是嘛,那謝謝你了,阿星。”
遊星戈因為她這親昵的稱呼沉默了一瞬。
不過這總比何藝叫他阿戈好,他就輕輕放下了這個問題。
何藝把手伸進花色的包裡,從裡面拿出那份譜子,遞給了遊星戈。
頭上總綴着朵小白花的琵琶老師有一雙棕色眼睛,比起彈琵琶的更像個畫家,氣質溫柔,和遊星戈聊了起來,夕陽裡又一起出了書店門。
“今天真是謝謝你了,”何藝停在書店門口,溫聲細語地說,“要不是你,可能東西不見了我都不知道。”
她垂下眼,眼睫毛像是翩飛的蝴蝶一樣上下扇動着。
遊星戈壓根沒注意到她此時的表情,他正在想今天晚上沒有演出,和程際野出去吃什麼好:“沒事,隻是舉手之勞而已。”
說到這裡時,他想起來自己把進書店的目的忘了,現在也不好再折回去,就又多陪何藝走了一段路。
何藝的嘴角僵了僵,才故作輕松地去看遊星戈,此時的卷發青年雖然眼睛依舊像巧克力河,一本正經的樣子,但是目光完全沒有落在她身上,嘴角上揚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不對,這不符合她的預期。
她對遊星戈的第一印象不算差,畢竟很少有人會對一個陽光開朗又會聊天的帥哥生出惡感,但她以為,這人對她多少還是有點意思的,畢竟從小到大過來搭讪的男人不都是這樣嘛。
她又搞錯了?
何藝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遊星戈走出兩步才反應過來何藝沒跟上,回頭看她,眉眼間有些疑惑。
何藝擠出來個笑容,輕輕搖了搖頭,跟上了遊星戈。
隻是這樣一來,她就沒什麼心情和遊星戈搭話了。
就在她看時間差不多了想要提出告别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後面響起了極輕的腳步聲。
吧嗒、吧嗒,是靴子聲,一直跟着他們。
何藝低頭就能看見那不遠不近被太陽拉長的影子,若隐若現出現在地上,她皺起了眉。
她是個年輕女性,深夜回家都會害怕尾随,對這樣的聲音當然會敏感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