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不覺中,我的餘光總是偏向你多幾分。我的愛情躍然于紙上,光是信的開頭我就寫了不下二十次。
昂貴的白色闆鞋上,附着雜草泥土,本是沒有路的小徑,隻因另辟蹊徑走多了,便不再有雜草叢生,慢慢演化出路的雛形。
直達半山腰的路,可不好走,茅草的鋒利無形之中能破損完膚,蚊蟲的叮咬從不留情面。
林阖卸去一身的僞裝,顯現出她最真實的一幕:“這個地方沒人知道,也沒人願意累死累活的走來。每當我想獨自一人散散心,它就成為我在學校裡唯一的避風港。”
林阖緩緩走向巨石旁,這是一處能俯瞰全華清乃至半邊臨州市的地方,城市的喧嚣,在偏遠的郊區裡不斷被縮減。
陳歆舟靜靜的看着林阖,眼裡的波瀾總是無意解開被禁锢住的過去。
“曾經我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她從不讨喜,連她的出生也是意外,自她記事起,她的父親從沒給過她一天好臉色,她的母親自生下她起,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疾病纏身。”
“他父親将罪責全都怪罪到她的身上,罵她是災星,是禍害。他的所有偏愛全在長姐的身上,從沒憐惜過她。在家裡她是最卑賤、最沒有尊嚴、最不受尊重的人。”
“她最讨厭回家,家在她的心裡是所有苦恨的發源地,是痛苦的根源,其實在她心裡,認為有錯的不是家,而是苛代她的父親。”
“人們常說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可她的身上滿是看不見的傷害,無數次惡意的貶低,漸漸的讓熱情奔放的她變得沉默寡言,異常叛逆。”
“隻要是能和她父親對着幹,令他不悅,令他不滿意,她就覺得自己出了一個惡氣,慢慢的她從人人口中的學習榜樣,轉換為别跟這種人在一起,會學壞的社會敗類。”
“她開始接受外界強加在她身上的标簽,讓自己就成為這樣糟糕的人。”
林阖的語調開始哽咽不清,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跟陳歆舟訴說:“到後來……”
陳歆舟将口袋裡的小包紙巾拿出,抽出一張紙巾,動作輕柔的為林阖擦拭去淚水,将剩餘的紙巾遞到林阖的手心裡。
“到後來呢?嗯?慢慢說,我願意從天黑一直聽到黎明。”
林阖瞪大雙目,不可置信的盯着陳歆舟那雙能容納一切的眼睛,一時間再也聽不見哽咽,她也不再落雨,馳騁的思緒在亂飛。
林阖用手抹去左眼的淚水,收回負面的情緒,又轉回冰冷的語調,繼續将故事叙述完成,右手心裡緊攥着陳歆舟遞給自己的紙。
“到後來,一場久久不停的滂沱大雨,葬送了她的生命,她永遠的停留在了十四歲,那個無人簽署,手術免責聲明的夜晚。”
“她死了,再也沒活過來。”
林阖的眼底是死靜的海,毫無波瀾、毫無生機,讓陳歆舟聽得很不是滋味,不知該如何安慰林阖,讓她向前看,可這太殘酷了,逼迫一個人刻意忘記過去,會讓深陷的人作繭自縛,一直被困住。
“我該說什麼呢?什麼都不說嗎?”陳歆舟直勾勾盯着林阖垂落下陰郁的眼,做她倆的旁白。
“至少你的朋友,到現在還有你的惦念。阿嬷說,人是不會死的,隻要還有人記得,那她的靈魂就将永生。”
陳歆舟緩緩朝着林阖走去,沒有顧慮的坐在潮濕的青草上,林阖雙眸中的悲切點上疑惑,她真的跟其他的女孩子不一樣。這句話一直回蕩在林阖的心裡。
林阖的視線聚焦在陳歆舟的側顔上,點亮一切的是黑夜,不可見得,不能見得,都看得見,看得清。
陳歆舟目不斜視的望着遠處的華清夜景,宛若此時你我是古時偷跑出來的戲耍的孩童,美好的不真切,恍若下一秒繁華就會覆滅。
梵空下的少年,各藏着心事,仰望着不可觸及的天空,雙眸裡帶着永恒的星星。
林阖陰冷的面龐被微風帶走,不冷不熱,卻讓寒冷地帶,發生了溫室效應。
“星星多美啊,月亮也是。”
言語不能叙述的釋義,隻需要一個表情就能解釋,盡管它模糊,會使人錯意 。
陳歆舟仰望遠處梵空時,林阖的眼裡也有星星,當林阖收回視線,凝視浩瀚無垠的天迹時,陳歆舟的眼裡闖進了流星。
山底下的學府按時打鈴,熱鬧被冷清取而代之,有故事的少年就靜靜坐着,享受這一刻的千金難忘。
我們躲在這裡,不要被命運找到。
寂寥無聲的教室内,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溫婉知性的顧老師站在門前掃視,陳歆舟和林阖這一對同桌,她倆的座位是空蕩無人,發送的消息均未得到回複。
林閑渟嗜睡的爬在課桌上,當所有人在奮筆疾書發奮努力時,隻有她一人課桌上撐起語文書,嘴裡窸窸窣窣的背誦阿房宮賦。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背來背去都是口吐不清,字調模糊的重複這一句。
“林…阖…别搶我的雞腿,我下毒了,你吃會死的(你吃就沒事了?)我有解藥(哦?哪門子的解藥?)胃酸。”
沈慈的左手撐在練習冊上,捂住難以壓制住的嘴角,顧老師直直的站在倆人的中央,拿出手機正對着林閑渟拍攝,捕獲林閑渟上課打瞌睡的證據,強忍臉上的笑意,抿唇不笑,心裡狂笑不止。
沈慈察覺背部發涼,身為模範好同桌,打算偷偷戳醒熟睡的林閑渟,被顧老師噓的一聲制止。
“等她睡醒”就這樣顧老師暫時放過熟睡的林閑渟,現在把她叫醒,瞌睡蟲覺沒補足等會又要趴下,等林閑渟睡醒,新賬舊賬一起算,全班人的視線皆在林閑渟的身上逗留幾秒,抿嘴偷笑,顧老師這陰翳的表情。
一通電話響起,顧老師前腳剛離開班級,林閑渟後腳就睜開雙目,慵懶的伸了個懶腰,打上一個長長的哈欠。
“嗯?都看着我幹嘛?”林閑渟的不明所以回視,疑惑不解的看向認真執筆做題的沈慈。
“你要完犢子了,顧老師來過。”沈慈嘁的笑一聲,得知消息後的林閑渟下一秒心慌意亂,手舞足蹈,一口一句,大事不妙。
身着紅馬甲值日的教師,扣留住林阖與陳歆舟,陳歆舟垂頭挨批無處安放的雙手置于腹前,林阖是慣犯自是無所謂,可陳歆舟還是第一次被老師批評。
“那個班的?叫什麼名字?班主任是哪位?”中年男老師厲聲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