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般孩子心性,竟與方才問詢高衛時的姿态判若兩人。
她支着下巴,背後就是浩浩湯湯的江水,手裡把玩着匕首對着玉樓道:“姐姐!你也忒欺負人!報上名來!我不肯輸在無名無姓的人手裡。”
玉樓并不理會,隻是持劍行上前來,用劍挑起這鬼面女郎下巴道:“問别人姓名前,要先将自己的名字報上。”
那劍又鋒又利,冰涼涼貼在鬼面女郎的肌膚上,玉樓借着這明亮的月光,瞧見那女人下巴,隻覺得那裡的肌膚甚是白皙。
那鬼面女郎說話聲音還是沉悶,不分男女,但話語間帶着活潑和可愛,更甚至,帶了幾分嬌嗔,卻見她單手并指,捏住劍鋒,擡頭看向玉樓,而玉樓不知為什麼,興許是覺得自己看花了眼,又或是這月光雖然明亮,但終究不如白日。
——恍惚間,她竟瞧見這鬼面女郎的眼睛裡翻出一抹熟悉且深邃的幽藍。
然後在這鬼面女郎低下頭之後迅速消失不見。
“姐姐可要記住我,下次見面,可要叫我的名字。”那女人将劍鋒捏在手中挪開些許,借着玉樓似是晃神一瞬,竟忽的傾身上前,玉樓隻覺得有溫熱氣息擦過自己面龐,随即感覺後腰被人一拂。
接着就瞧見那鬼面女郎手中銀光一閃,雙手一收,竟将玉樓那把匕首的鞘奪了過來,拿在手中。
“至于這把劍,就先在姐姐這裡放上一些日子。”那女人站在那裡,将匕首收入懷中,目光在玉樓手中那把劍上轉了一圈,似乎頗為惋惜。“待到來日,我必定來取。”
但她的面具之下,紅唇輕勾,似是在微笑。
接着這鬼面女郎雙腳一點,身子後仰,像是一隻蝴蝶一樣翻飛騰空,往後落下。
而玉樓隻來得及最後聽見她說出口的那四個字。
“我叫忘懷。”
接着一聲響,那女人落在被攪碎的月色裡,不知去了何處。
玉樓叫那一聲響收回神,急忙快步行到船邊俯身去看,卻見夜色蒼茫,月落大江。
哪裡還有人在呢?
而她手中握着那柄劍,在月光下反射出森寒之氣,玉樓将那把劍舉到眼前,借着月光仔細端詳,隻見劍身之上有兩處劍銘。
一曰“斟酌”,一曰“自在”。
斟酌,自在,浪蕩客。
還有忘懷。
玉樓閉了一眼,又想起方才那一瞬吸走她心智的那雙幽藍色眼瞳。
好像,真的太像了。
她思索着,呆呆坐在地上,眼睛裡不斷回閃着那雙眼睛。
太像了。
可是……
玉樓将劍收進鞘中,深吸了一口夜晚江面上的寒風,閉上眼又去勾勒回憶中那人的笑容相貌,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再像又能怎麼樣呢?
那終究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