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應的如此爽快,叫先前已被她詐過一次的葉老闆都心中生疑,牢牢盯着她看,但見她當真老老實實任人綁住雙手,反倒有些吃驚。
阿娜瑟芙的手叫葉老闆捆好,隻見她頭低垂着,對葉老闆道:“我的一個手下受了重傷,現在傷勢雖有緩解,但他現在這般,我求老闆你一件事,好好請個大夫救他一命。”
她說話間語氣誠懇,态度溫順,預防才那般刁蠻跋扈的态度截然相反,葉老闆不由得點頭道:“這個自然,隻是此番我隻請得你去,這兩個我是不帶走的,但我會将這兩位蒙上雙眼,點上穴道送到一處地方,等到時我這幾位朋友走遠了,便也将你送去找他們。”
澤集泰聽得此言不由得又呼喊道:“小姐!這樣怎麼能行!要是叫老爺知道了……”
阿娜瑟芙一聽到“老爺”這兩個字,雙手不由微微顫抖,又冷笑一聲道:“他知道就知道!他又不會真拿我怎麼樣!你們……他也舍不得下手。”
接着阿娜瑟芙又道:“她們要是真想殺我們,昨晚、剛才、現在,有的是動手的時候。況且昨晚若是殺了我,隻怕你連殺我的人是誰都不知道,更罔論現在臉都叫你瞧見了……澤集泰,若論起說話算話,講仁義信用,隻怕這裡随便是個人拎出來都比阿父好多了。”
“更何況……是她。”
此話一出,澤集泰便即愣住,卻不曾想阿娜瑟芙又道:“不要想着救我。”
她話說到這裡,澤集泰眼前一黑,眼睛上就叫人蒙上了一塊布,叫人帶着出去了,緊接着阿娜瑟芙也一如澤集泰一般,被雙眼蒙上黑布,送出門去了。
那阿娜瑟芙甫一出門,便感覺被人塞進一輛車馬之中,同行的還有另一個人,她感官極為敏銳,而車上又安靜又無聊,她按耐不住,低聲問道:“喂,你是誰?”
那人并不說話,隻是伸手扯了扯她手上的繩子,似是将她牢牢拴住,接着便坐在她身邊一言不發。
可這人不說話,阿娜瑟芙卻仍在講:“喂,你不打算說話,是想讓我叫你‘喂’嗎?”
那人仍不回答,隻是伸手将那繩子扯了扯示意她閉嘴。
阿娜瑟芙還是不停,繼續道:“好,既然你不說,就讓我猜猜是誰。”
隻見她側耳去聽,鼻翼翕動,忽的聽到什麼低聲笑道:“原來是你啊,小師父。”
她這話一出,終于逼得面前這人驚慌開口:“你……你怎麼知道的?”
那阿娜瑟芙得意一笑,正待開口說話,卻忽的聽見外頭馬鞭淩空一抽,那馬車便當即疾馳起來,引得阿娜瑟芙一個字還沒說出來,就險些張口咬到了自己的舌頭。
“不恕!你不要理她!”外頭坐的是不平和不仄,她們兩姐妹心有靈犀同時開口。
隻聽不仄道:“你現在就應該做一件事,脫下她的鞋襪,把她的襪子團成一團,塞進她的嘴裡。”
不平則在外頭應和道:“襪子可不太好……”她話說到這裡,話鋒一轉接着道,“應該把鞋子塞進去!哈哈!塞進去!”
那阿娜瑟芙是個嬌滴滴的大小姐,哪裡有人敢對她這樣講話?聽得此言,不由破口大罵:“哪個人說的混賬話!我非得拔了她的舌頭!”
不平嘻嘻一笑:“那可不是我說的!”
不仄在一旁接口道:“那也不是我說的!”
卻在這時,這馬車猛地一停,阿娜瑟芙一個沒有坐穩,身子直直往前去栽,撞到一片硬邦邦的車闆上,但覺得額頭發漲疼痛,頭暈目眩,她雙手被縛,眼睛又叫人蒙住,實在是她生平未有之糟糕,氣得她臉都漲紅了,張嘴就要罵人。
卻不曾想那車廂忽的叫人笃笃敲了兩聲,車簾叫人用鐵杖掀開小半截來,從外頭傳來一個聲音頗為歡快爽朗的聲音:“我方才聽見,有人說要拔了我的舌頭?用什麼拔?你那雙被綁住的手麼?”
此言一出車廂裡外全都笑倒,倒隻有阿娜瑟芙一個人臉氣到漲紅,牙關都打架,身子都發起抖來,幾乎抑制不住了,不知為何,無端地竟也顯出幾分可憐來。
不恕見了她這樣,隻覺得她可憐,又似乎覺得這樣取笑别人不好,隻是低低念了句佛号道:“阿醉姐姐,設身處地去想,若是你叫人這樣說,心裡隻怕也不痛快的。”
那陳醉叫不恕小師父說了一句,靜默片刻,想了一想道:“罷了罷了。”說罷将手一收,又将簾子放了回去,複又驅動馬車前行。
那車廂之外不平不仄與陳醉玉樓等相談甚歡,可車廂之中卻靜谧一片。
阿娜瑟芙隻感覺自己要被這一片黑暗和安靜淹沒,忍不住啞聲開口道:“你……你剛才……”
剛才為什麼要幫我說話?
她這半句話怎麼也問不出來了。
卻聽見那不恕并不回應,隻是良久之後才低聲道:“我昨日在那院子裡,你不也是這樣欺侮我嗎?怎麼你欺負别人的時候就沒關系,别人說你,你就不能接受呢?”
“我本來也想讓你也多嘗嘗這滋味,可是……”
不知為何,阿娜瑟芙心下不由一顫,即便眼上蒙着布,瞧不見不恕,她也擡頭往不恕那個方位看去,像是要通過那層布瞧見她。
“雖然你不是什麼好人,但是我自己也知道那滋味不好受……”
“況且師父說過,拿起來容易,若是要放下就難了。”
“所以還是算了吧……”
阿娜瑟芙聽她低低唱了一句佛号,隻覺得她的話中竟帶着莫名的慈悲和憐憫。
“還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