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關蕖本就性子潑辣,也并不怵人,隻是劈頭蓋臉便是一句罵,那玉樓與陳醉叫她罵了,竟也攝于她的氣勢,一句話也不敢說,隻是靜靜站着。
那玉樓被她罵了,心中也是曉得錯了,她不是什麼将臉面看得分外嚴重的人,隻是大步上前對不恕道:“不恕,方才之事,是我考慮不周,我……我不請求你原諒,但是……”
那關蕖聽她說到這裡,猛地開口打斷,厲聲道:“但是什麼?道完歉之後還是要将她丢給旁的人不是嗎?”
玉樓叫她一罵,這是歎氣不語,心中覺得自己也實在做錯太多,便也不語,任由她罵。
而關蕖她初見不恕這孩子時便覺得投緣,現在又聽她說了身世,更是覺得心疼憐惜,便對不恕道:“好孩子,她們不在意你,關姨在意你,她們将你丢來丢去,關姨絕不會将你丢了,我見你這孩子心裡就喜歡,覺得投緣,老婆子膝下無兒無女,決意要收你做我孩子,卻不知道你肯不肯?”
那不恕心中本就悲苦,生父母不詳,如養父一般的師父也不知歸往何處,好不容易來個玉樓姐姐,對她雖然也是很好,而且并無惡意,但是也下意識将她當做累贅,不知為何,叫不恕這短短一生隻感覺像是漂泊無定的浮萍,現在卻有一個人待她甚好,不由胸口一暖,心中情緒再難掩飾,當即跪倒在關蕖面前連磕三個響頭,擡頭看向關蕖道:“我……關姨肯要我……我自然是肯的。”
關蕖見她爽快磕頭答應,越見不恕便越是歡喜道:“好,好孩子,你既做了我的孩子,叫我做了你的母親,那你也要對着她磕頭,也認她做母親。”
卻見那關蕖右手一指,指向一旁的何藻,言素早曉得這兩個人的關系,是以并無什麼波動;玉樓雖心中有一種極為奇怪的感覺,卻也覺得這是旁人之事,與自己無關,未發一言。
隻那陳醉和不平不仄卻也不動聲色,竟絲毫不将這駭世俗之人聽聞的事情放在眼裡,連神色都未有改變。
而不恕自幼養在山上,卻也不懂什麼世俗所謂的男女婚嫁方為正統,隻是爽快換了方向對着何藻也磕了三個響頭,便将這個母親也給認下了。
關蕖見她磕頭畢了,便将她攙扶起來,對着言素道:“從今日開始,她便是我和阿藻的女兒了,既是我的女兒,與我一道住在這裡,卻也沒有什麼幹系對不對?”
言素雙手收在袖中,淡聲道:“這自然對的。”
關蕖便又對不恕道:“既然你做了我的孩子,那你現在肯不肯留在這裡和我一道住?”
不恕叫關蕖緊緊摟抱着,隻覺得有所依靠,當即熱淚盈眶道:“我自然是肯的。”
關蕖笑了一聲道:“這很好。”接着她對面前衆人道,“你們也聽到了,這孩子誰也不跟,哪裡也不去了,決定留在這裡陪我和阿藻兩個老婆子了!”
玉樓聞言又看向不恕,不恕見她瞧過來,便曉得她想問什麼,隻是低聲道:“我……我不走了,我就留在這裡陪她們。”
玉樓聽她這樣說,不免歎了口氣,有些遺憾,卻也笑着道:“這樣也好,那到時候你師父的事,我自會修書一封,就勞煩言素前輩幫我帶到浩江城去,到時若是有消息了,便第一時間送到這裡來,如何?”
不恕隻是點頭應下,還是躲在關蕖懷中不住抽噎打嗝。
既然事情有了交代,玉樓等人便将不恕的東西整理出來留在山上,臨行之前,她未說什麼惜别之語,但對着不恕諸般事情叮囑注意,看起來很是将這個妹妹放在心上,不恕也是乖巧,自是一一應下。
而陳醉則與不平不仄又在一旁低聲說了許多話,似在囑咐交代,到了最後,便還是原來的兩匹馬一輛馬車坐着那水梯下了山。
隻是不同的是陳醉坐在馬車之上,玉樓駕馬,與言素和不平不仄分别,臨走前這對雙生子各背了一個行囊在背上,同騎一匹馬持劍離開,而将一個長匣留給了陳醉。
眼見得言素和那對雙生子離開,玉樓将馬鞭輕輕一甩,那馬兒便疾行向前,陳醉坐在馬車上,隻聽得玉樓低聲道:“我最多送你到定昆城,剩下的路……”
陳醉這時候低低笑了一聲道:“我知道嘛……”
“剩下的路,你管得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