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相互攙扶着漸行漸遠,卻将那艘小舟丢在江邊,系都沒有系,眼看着就要飄走。
忘懷本就走的累了,背上又帶着這麼一個醉鬼,自然想找個歇息的地方,見那小舟無人,便心中道:“我這也是做一件好事,不然這船順江也不知道飄到哪裡去。”又将目光轉向大道,見芥子居的人到處搜捕,“正好也躲上一躲。”
想到這裡,她便快步行到這角落的小碼頭處,将身一躍,便穩穩當當上了那小船,輕輕用長杆一推,便即順流出去了。
卻見那小船船艙之中放了一張小桌案,桌案上酒杯斜橫,桌下鋪了一張毯子在其上,是以坐着并不寒涼。
忘懷進得艙内,便将玉樓扶坐在旁,将那桌案推到一旁,扶着那玉樓躺下。
而這般擺弄之下,玉樓仍舊睡得無知無覺,一張臉白中透紅,雙唇潤澤,眼睛緊緊阖着,忘懷輕輕推了她兩下,喊她名字,可誰知竟是半點知覺都沒有,猶自睡着。
忘懷又見她身上叫那酒液濕透,若真是這樣睡去,隻怕明日必定要受涼,需得将她衣袍除了,再用幹淨的衣服被子裹了才好,便伸手想要去将她外袍揭下,用船上的小火盆烘幹。
隻是她手才一伸過去,卻突然叫一隻手牢牢鉗住了,忘懷不由吃了一驚,便往上去看,卻見艙内朦胧燈火之下,玉樓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死死盯着面前之人。
忘懷吃了一驚,旋即松了一口氣,悶聲道:“你醒了。”
玉樓還是雙眼迷蒙,隻覺得周身晃動,她瞧見面前之人,低聲問道:“你是誰?我在哪裡?”看樣子是醉的糊塗了。
忘懷任由她抓着,因為她的話先是一愣,随即低聲笑道:“怎麼?不認識我了?”
玉樓卻頭疼欲裂,睜着那雙眼呆愣愣看向忘懷,眼睛烏黑純淨,就好似一隻什麼都不知道的幼獸一般,那目光之中帶着懵懂和不解,她覺得面前的人很熟悉,雖然因為醉酒一時半會兒想不起到底是誰,可不知道為什麼,她這樣對諸般事情都警惕小心之人,卻在面對這人時失了戒心,并不害怕,隻從心裡覺得面前這人是可以相信依靠的。
忘懷微微垂首,目光落在玉樓臉上,半晌才道:“瞧着真不認識了,好沒良心,明明互通過姓名,還救了你好幾次,現在卻連我的名字都忘記了。”
玉樓聽她說話委委屈屈的,隻是下意識松了她的手道:“我……我記不得了。”
忘懷垂眸看了一眼被玉樓松開的時候,忽的伸手反手又抓住玉樓的手腕,語氣平常道:“那我再說一遍我的名字。”
“我叫忘懷。”
“你要好好記住。”
玉樓眯着眼睛,懶懶打了個哈欠,似乎很疲倦,還有些不大清醒的樣子,卻聽見忘懷說話的時候,抿了一下唇,頗有些乖巧的模樣,鄭重點頭道:“我記住了。”
忘懷聞言定定看了她一眼,接着笑了一聲道:“你最好能記住。”
玉樓似乎被她話中的懷疑和不信任氣到,哼了一聲道:“我記住了!”
忘懷從中聽出她的語氣有些加重,像是一個孩子被否定之後的強調,有些執拗。
……有些可愛。
忘懷看了看她,忍不住伸出另一隻手來摸玉樓的臉,她的手套有些粗硬,叫玉樓有些不喜歡,但也沒有躲避,隻是眯起眼睛表達不滿,雖說是瞪着面前這人,可眼神卻呆愣愣的,失了以往精明樣子,有些傻氣。
忘懷看了她半晌道:“我叫什麼名字?答不出來我可要罰你的。”語氣倒是柔和,但多少帶着點調笑戲弄的心思。
玉樓叫她突然間一問,腦子一時半會兒還轉不過彎來,昏暗的燈光和柔和的水聲叫她思維遲鈍,便是連情緒都平緩下來,也無怪她一時之間回答不出來。
她眉頭緊蹙,好似方才忘懷問了一個天大的難題,叫她無論如何都求不得解答。
忘懷瞧了她一會兒,忽的伸手按在玉樓的眉心,低聲道:“你瞧,你還是答不出來。”
玉樓叫她這樣一碰,好似抖了一下,好一會兒才發出含混聲音道:“我……我記住了的。”
忘懷輕歎了一口氣道:“可你答不出來,那我可要罰你了。”
玉樓低低唔了一聲,似乎是因為忘懷的手套擦在她面上叫她不舒服,因為醉酒,說話都變慢了,眼睛眯了起來:“你……你不要罰我。”玉樓說這話時聲音都有些發軟,往日那副冰冷的氣勢都沒了,竟是任人搓圓揉扁,一點反抗都無。
忘懷微怔,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笑道:“喝醉了,怎麼就這麼乖?任由我欺負麼?”她的語調溫柔,竟帶了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出來的寵溺。
忘懷一邊說着,一邊解下了玉樓左手腕的帕子:“罷了,暫且先欠着。”
“你這條帕子且先給我做個憑據,等來日你清醒了。”
“我再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