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身體總是奇怪,有時候一些小小的傷口就能要了性命,有時候生了一場大病卻又能捱過來。
當日頭西斜的時候,孩子終于醒了。
孩子醒的時候,玉樓正在廚房熬粥煮藥,還是蒙柳過來拿些熱水,順道喊她,她才知道。
“不去看看?”蒙柳提了提銅壺裡的水,倒了一些進已經空了的粗陶茶罐裡,見玉樓眼睛隻是亮了亮,就又埋頭不說話,繼續燒火做飯。
玉樓用燒火棍往竈膛裡面捅了捅,皺眉抿唇,盯着竈膛裡頭被火舌舔舐的木頭,感受到熱浪撲面,将她的膝蓋和臉都烤到滾燙,這才回道:“不了,我還要做飯。”
蒙柳見她這副有些别扭的樣子,曉得是在難過,于是勾唇輕笑道:“真的不去瞧瞧?”
玉樓又用棍子捅兩下竈膛裡的木頭,悶聲道:“不去。”
蒙柳曉得她不開心,也就不逗她了,隻是搖了搖頭道:“那我就先回去,等等你記得把藥拿來。”
玉樓又低低嗯了一聲,不再說話。反倒是蒙柳出門之前轉過身看又看了玉樓幾眼,見她小小一個背影坐在竈台前,無端顯得落寞。
等米粥和藥都熬好之後,玉樓提着罐子,端着藥碗進了屋子。
進門的時候就瞧見蒙柳坐在床邊,将床上的那個孩子擋住了大半,隻能瞧見被褥下小小的凸起。
蒙柳則在那床邊同孩子說着話,但隻聽得蒙柳的聲音,卻不曾聽見孩子的回應。而蒙柳聽見響動,轉頭巧了一眼,又給孩子掖了掖被子,便起身向玉樓走來。
玉樓來不及收回探尋的目光,倒叫蒙柳抓了個正着,被蒙柳揶揄道:“桑桑,你不是不看的嗎?”
玉樓年紀輕,臉皮還薄,到底還是叫蒙柳這一句話問得愣住,臉皮泛出紅來,觑了蒙柳一眼,便連忙低頭倒粥,順帶将藥碗也推了過去。
蒙柳曉得她的脾氣,知道這樣逗弄已經可以了,若是再逗下去,這孩子非要跑出去,兩三天都不和你說一句話。于是蒙柳便将粥碗拿在手中,又取了幾樣小菜擱在碗裡,轉身又回到床邊,将那孩子扶了起來依靠在床頭。
玉樓雖然心裡惱怒蒙柳揭穿她,可到底好奇,實在忍不住擡頭去看,瞧了一眼。
可那目光卻一下撞進一雙幽藍深邃的眼眸裡,叫玉樓一下子呆愣住,傻傻看着那孩子。
那孩子卻是瞧了玉樓一眼,似乎覺得有些害怕,便急忙将頭低下來,眼眸半阖,不再看向玉樓。
她生的真是太好看了,那雙眼睛就像昨晚瞧見的寶石胸針上的藍色一樣,卻比那藍色更好看。
玉樓呆愣愣地瞧着,想道:“她竟比我見過的所以人都要好看。”隻是她平日裡沒有什麼過多的表情,這樣的神态反倒瞧着是面無表情,有些不快,叫蒙柳察覺那金發孩子的反應之後回頭一看,不由失笑道:“桑桑,你怎麼瞧着這麼兇?”
玉樓叫蒙柳一喊,這才回過神來,連忙低頭倒粥,可到底是有些緊張,對着蒙柳道:“柳、柳姨,你要喝多少?”
說話間玉樓又無意識擡頭,就又一眼瞧見那坐在床頭的女孩子,瞧見那孩子這下并不怵她了,隻是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瞧她,似乎是在打量着玉樓,但一細看,又覺得目光有些呆滞,瞧着并無什麼生氣。
玉樓叫她的目光一看,又是愣住,急忙将頭低下,裝作沒有瞧見。
蒙柳頭也不回道:“你先吃吧,我給她先喂完粥再說。”接着蒙柳每喂一勺,這孩子便吃一勺,實在乖巧,但行為呆滞遲鈍,也不知是什麼原因。
蒙柳見她這樣,隻是覺得可憐:“她比你小時候乖巧多了,但是這幅樣子,還不如像尋常孩子一般調皮活潑些。”
玉樓小心翼翼又擡起頭去看,卻沒想到那女孩還在看着自己,便立刻又将頭低下,支吾道:“怎麼又扯到我了?”
蒙柳聽她聲音有些愠惱,也不回頭,隻是一邊喂粥一邊道:“你是我拉拔長大的,怎麼?還說不得?這孩子就是比你乖巧。”
玉樓心裡頭有些氣,想看那個小姑娘,可真直愣愣去看卻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便低頭喝粥,裝作并不在意。但不知怎麼的,她卻總感覺那小姑娘在看自己,那目光有如實質一般落在玉樓身上,叫她覺得渾身都有些不自在。
這孩子興許是餓的久了,即便米粥還帶着些微熱氣,有些燙口,她還是囫囵吃完,隻是肚子空了太久,是絕不能一口氣就讓她吃飽的,蒙柳隻給慢慢去喂,喝了半碗,便又給她喂了藥。
吃了東西之後似乎好上不少,可到底身子弱,隻是将眼閉了,又卧在床上接着睡了。
那孩子許是又累又倦,自從早上醒過來一回,中午吃了一次粥之後便又沉沉睡去,直快到夜間用餐時刻,這才悠悠轉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