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淩風點頭道:“是啊,他嘴巴裡說出來的各種風土人情叫我心癢難耐,那店家被駁了面子本想趕他走,我和那店家相熟,就勸了兩句,又請他和我并桌飲酒,他也不客氣,就和我一道坐下聊天。”
言素語帶嗔怪,卻又憐惜道:“我總是擔心你這點。”
葉淩風勉強笑了笑,似乎覺得有些冷,忍不住又靠近言素一些道:“是啊,我後悔沒有聽你的話了,但那時候年紀輕,沒什麼閱曆,又加上實在太過好奇他的長相了……”
葉淩風接着道:“我先前說了他相貌奇特,便是因為他長了一雙藍幽幽的眼睛,模樣絕不像本地人,可他口音卻是正宗的官話,也不知道是哪裡的人,我問他叫什麼名字,為什麼眼睛長成這樣,他說他姓曾,名叫曾協,是個孤兒,也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誰,生下來就在漂泊流浪,好不容易有一個好心人收養他做了義子,可養了他不過幾年,他義父一去世,他又成了孤家寡人,他本來也無牽無挂,就四下流浪飄搖了。”
言素聽到此處,心中咯噔一聲,不由自主想起了那日被帶上山來的阿娜瑟芙。
葉淩風講到這裡,冷笑一聲:“我那時候聽他說的可憐,又加上我自己也是個孤兒,但我和他不一樣,我有師父和師姐你在,有個容身之所,聽到他這樣說,就寬慰他,但又怕說的太多牽動他想起傷心事,便又轉了話頭,問了其他的事。”
“我問他各地風土人情,一來是我自己真的好奇,二來是想不叫他再想起那些傷心事。但我向他問了許多事情,他竟然都能一一說出,他言辭有趣,說話形容繪聲繪色,叫人身曆其境。
我在山上活了十幾年,哪裡聽過這些活靈活現的奇聞轶事,不知不覺竟聽得入了迷。我二人相談甚歡,聊了許久,天色都晚了,我才驚覺時辰太晚,便與他匆匆告别。”
聽到這裡,卻見言素輕輕苦笑一聲道:“可若是隻是這樣告别,又豈會有你現今之事呢?”
葉淩風歎了口氣,繼續說道:“是啊,師姐,若是當時便斷了,隻怕我這傷也不會有,師父也不會因為我……”
葉淩風沉默一會,繼續道:“他似乎覺得我很是投緣,便與我相約明日再會,可是師姐你也知道,師父管教極嚴,從不許我們輕易下山,更别提他對我又盯得更是緊,我便婉拒了,說家中長輩看管得緊,不能常來……”
但聽得冷笑一聲,葉淩風語帶怨氣繼續道:“可他卻裝出一副現今想來都令人作嘔的可憐模樣,他說:‘我與葉兄弟相談甚歡,今日未得盡興,葉弟若是明日不來,我就等到後日,後日不來,我就等到大後日……’
我見他言辭懇切,便問道:‘若是我一直不來,你就一直等着嗎?’
他說:‘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你若不來,我便等到你來。’
他一副與君交心,恨不得當即與我撮土為香結拜為兄弟的模樣将我騙了,更别提我對他言語之中的那些山川風土之事心中蠢動,心癢難耐,他有些故事說到一半,更是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那時候到底年輕,不知世事,也不知道騙子混蛋說話都是這樣懇切真心的,便與他相約再會之日……”
言素聽到這裡,不由愕然,側過頭去反複安定自己的情緒,才輕聲開口道:“我道你那時候怎麼總愛往山下跑,還叫我幫你騙師父,竟是這樣的原因。”
葉淩風道:“我那時候天真爛漫,覺得他能言善道,對我極好,且他行為做事帶君子之風,從不曾對我有半點逾距之舉,又對我處處照顧,便不由得對他生出好感來,但是我那時候年紀小,又不知道男女情愛之事,隻是覺得他當真對我就像兄弟一般。漸漸地,我信任于他,也将他當做知心好友,直到有一日,他喝醉了酒,對我一番真情剖白,我才曉得他早就知道我是女子了……”
“我那時頭一回遇到有人說喜歡我,自是震驚不已,又見他言辭懇切,心中更是小鹿亂撞,急忙回了山上,一連數月不曾見他。”
言素道:“原來……原來你那時候突然變得聽話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我還以為是你回心轉意,變得聽話了……”
葉淩風苦笑道:“若是當時真的乖巧聽話,自然就不用再受這苦楚了,隻是我到底年輕氣盛,心裡無論如何放不下他,忍了數月,終于還是按捺不住下山去找他了……”
言素聽到這裡,抓着葉淩風肩膀的手忍不住收緊了,卻又極力克制,而葉淩風陷入回憶之中,竟不曾有所察覺,隻是緩緩道:“我本來以為他已經走了,卻不曾想他竟堅持守在那裡等我,我聽周遭的人說,他數月之中日日都來,不論風雨,心中不由為他打動,隻覺得這就是書中所說的‘真心’了。”
“他一見面就摟抱住我,我見他神色凄然,形容枯槁,又聽他訴說綿綿情意,心中到底不忍,他又拉着我喝酒,酒意醺然之間,他伸手摟抱我,又對我說盡了好話,他态度真摯,糊裡糊塗之間就把身子交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