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将飯菜用畢,言素又對葉淩風提及回塔之事,葉淩風年少時恨不得離了那塔,可後來遭逢大難,受盡磋磨,反倒越發感念塔上的好了。是以兩個人又簡單說了些話,言素便與葉淩風又出得山洞和泥沼,決意兩個人一道出谷,先去明府送信,再往青關鎮摘星塔歸家去。
這葉淩風與言素身形相同,而葉淩風周身衣服也已有些破舊,言素便取了自己的衣衫予她穿上。而葉淩風又覺得自己面上受了傷,便又取了幹淨的汗巾遮在面上。
兩人将那屋中門窗鎖緊,又在那溪邊略等了些時候,果然時辰一到,便瞧見不遠處有一艘竹筏劃來的身影,那身影離得近了,卻是澗籁這個孩子。
但見那竹筏上放着各種肉食果蔬與食盒,顯然是按時送了東西來。
那澗籁将杆子一撐,竹筏便穩穩當當停在小小的渡口旁,她将那鬥笠摘下,正欲将竹筏上的東西放在渡口之上,卻猛地瞧見岸上出現兩雙腳來。
澗籁身子一震,接着連忙起身擡頭,卻見得面前立着兩個人。
言素和葉淩風隻瞧見澗籁眉頭一挑,似乎有些意外,卻又不是特别意外。那丫頭瞧見兩個人背着包裹,便又默默将那肉食蔬果與食盒收回到筏上,一副泰然模樣對着言素道:“前輩是要出谷麼?”
言素見她泰然自若,不禁微微有些驚奇,但還是對着她點點頭道:“是的。”
澗籁又偏頭瞧了擋着臉的葉淩風一眼道:“既然閣下要走了,那想必這些東西,日後我就不必再送了。”
葉淩風也對她點點頭,眼帶笑意到:“這些日子有勞你了。”
言素聽這兩人說話,想來這澗籁早曉得葉淩風的存在,不由轉頭看向葉淩風,葉淩風卻趁着澗籁收拾時對着言素搖了搖頭,言素向來懂她,便也不再問詢。
三個人一路順着那水流出了九萬裡,期間言葉兩人又在竹筏上随意吃過食盒裡的飯,便又一路順風回到了頭一回遇到澗籁的地方。
三人下得竹筏,言素見那馬棚之中,先前自己帶來的馬還在遠處,又見馬精神不錯,顯然是被照料過了,便想去謝過那澗籁,可那丫頭平日裡是閑不住的性格,隻是略點了點頭,便捉了魚竿往溪裡去了。
言素見得她這樣,頗有些哭笑不得,但見葉淩風站在那裡倒是安安靜靜的,便自去牽了那匹馬來走,隻是那路途遙遠,兩個人同坐一騎,隻怕這馬熬受不住,是以兩人決定先往清光城再買一匹馬代步,順便尋間成衣店給葉淩風添置些衣物,再尋一間醫館好好看看葉淩風的腿傷。
兩人出了林子,沿着大路走,不久便到了清光城外。
那城外衛隊列行,似乎正在盤查向城外出行的人馬與車輛,打頭的兩個人手中還舉着一幅畫卷,年長年老的男子女子倒是不怎麼盤查,都是輕易放了出去,隻是着重仔細盤查那些年輕細嫩,約莫十七八歲上下,相貌姣好的男女。
言素與葉淩風同乘一騎,進城與出城是兩條路,但二人坐在馬上,居高臨下,雖叫後頭的人催促,但還是一眼瞧見那畫像上畫着的是個年輕漂亮的姑娘。
城中車馬喧嚣,甚是熱鬧繁盛,兩人馭馬進入城中,先買了一匹馬以作代步,接着便詢問店家成衣店與醫館所在。
那店家指明了方向,兩個人說說笑笑便悠閑而去,待在成衣店買了衣衫且處置妥當,兩個人便又朝向醫館去走。
這清光城乃是鑄劍名家陳家所在,是以專有一條鑄器街鋪,而從成衣鋪往醫館走,必然是要經過這條鑄器街鋪的。葉淩風不良于行,故而騎在馬上,而言素在下牽馬緩行,兩個人一路張望,行到了那醫館前頭。
但誰知道那醫館前頭有半條街叫人圍住,烏泱泱一片,幾個勁裝漢子或持棍,或佩刀站在門前,将醫館的門牢牢包圍住,既不叫人進去,也絕不肯叫人出來。
言素與葉淩風見了不由好奇,葉淩風俯下身對言素道:“師姐,這是怎麼了?”
言素搖了搖頭:“我去打聽打聽。”說完便将那馬牽到樹後,安置好了葉淩風,才緩步過去。
那言素行到近前,見到那群漢子前頭有一處空出來的地方,約有七八尺,七八尺之後又圍成一群人,多是張頭探腦看向醫館說些閑話。
言素見站在人群之中一位老者慈眉善目,又見他搖頭歎氣,便上前一拱手,施了一禮問道:“這位老丈,在下路過此處,身子不适,想來醫館瞧一瞧病,卻不知這裡是怎麼回事?”
那老丈花白胡子,面上帶着愁容,似是有些不耐,但見言素氣度不凡且舉止有禮,便歎了一口氣,伸手一指那城中北面道:“你看那兒。”
言素順着那老丈一指去看,隻瞧見衆多平樓矮房之中,有一處樓屋高閣纡連,氣派非凡,隻一眼就能瞧出不俗。
言素不由歎道:“好氣派。”接着又看向老者道,“可是那屋子又與這裡……有什麼幹系?”
那老丈又歎一聲道:“哪裡沒幹系?你可知道那麼氣派的房子是誰家嗎?”
言素叫他這樣一問,先是一怔,但旋即想到這裡是清光城,不禁脫口而出道:“陳家?”
那老丈又看一眼言素,點點頭道:“陳家。”接着一指那醫館又道,“你再看。”
言素一擡眼去看,隻見得那醫館名喚“黃連”,不由有些好奇,笑了一笑道:“黃連醫館?”
老丈又道:“我再問你一句,什麼歇後語同黃連有些幹系?”
這老者一問,言素自然脫口而出:“啞巴吃黃連?”
這話一說完,言素頓時像是想起什麼一般壓低了聲音道:“陳家二小姐?”
老者點點頭,又一指那門前站着,将那醫館圍到好似鐵桶一般的漢子道:“那些也是陳家的,隻不過不是陳家二小姐的……”
兩人說話間卻忽的聽得吵嚷聲響,猛一擡頭,卻見那醫館之中行出一個青年來,那青年年約二十三四,雖相貌英俊,衣衫華貴,但戾眉兇目,舉止行為嚣張跋扈。言素開了這麼多年的食肆鋪子,也算得上是見多識廣,隻一眼就覺出這少年人不是什麼善類,實在有些肆意兇狠了。
卻見那少年人嘴上罵罵咧咧的,卻叫一個看着溫溫柔柔的姑娘揮着笤帚給打了出來,那姑娘眉目之間長得與這少年人有七八分相似,一雙眼睛更是一模一樣,但那少年人的眼睛到了這姑娘身上,卻是和煦溫柔,不見半點戾氣,可見相由心生這話也是有幾分可信在的。
那老丈見得這場面,又是歎了一聲道:“可憐陳二姑娘,竟攤上這樣一個哥哥。”
言素在一旁聽了,這才知道這事情的大緻情況,原來陳家家主陳九嶽有子女四人,長子名喚陳昭晖,長女名喚陳月腰,女兒比兒子小上這麼一兩歲,性格也截然不同。
那陳昭晖飛揚跋扈,少爺脾性,又是家中長子長孫,從來都是如珠似寶一般捧着長大,性子又頗為争強好勝,整個城中誰人不知道陳大少爺的名字?若是走在路上瞧見你不順眼,就立時叫人拳打腳踢,棍棒伺候,久而久之,誰見了他都要避開走。
可他妹妹一母同胞的妹妹陳月腰卻性格溫和,舉止有禮,氣度清華,心地善良,隻是年幼時不知什麼緣故遭了一場禍事,受了驚吓傷害,從此以後再也不能說一句話。
而四五年前陳昭晖年紀漸長,跋扈嚣張的事做的不少,從小肆意,更是作惡不止,竟下令凡是他打過的人,城中醫館絕不可救治,哪家醫館敢救,他便砸了哪家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