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得了不恕的消息,便是再要歇息,卻不論如何都安心不得了。好在修養了些日子,玉樓身子雖仍有些氣力不濟,但已經不是什麼大事,隻要按時休息調養,恢複也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是以在岑明兩個人同玉樓見完面的翌日,玉樓與陳醉便收拾好行裝準備動身了。岑明兩個人知道消息的時候也急來城門口相送,直送出城外十裡才立在那亭前依依惜别。
現下中秋一過,天氣就免不得一下子寒涼起來,那燥熱的蒸騰暑氣一下子被秋風卷了個幹淨,岑子佑身子弱,受不得寒,早早穿上了厚重的披風,依偎在明琅懷中汲取一些暖意,才不至于使那唇那樣蒼白無色。
玉樓與陳醉站在岑明二人之前,面色肅穆。玉樓最後伸手把了岑子佑腕子,替她診脈,而後看向眼神焦急的明琅,厲聲道:“她此番已有些傷了元氣,萬不可再勞心勞神,不然……”她這話未說完,可言下未盡之意已叫明琅心中一跳,急忙伸手将岑子佑攬緊,又看一眼岑子佑有些蒼白的面頰,啞聲道:“我曉得了。”
玉樓又睨明琅一眼,冷哼一聲道:“也不知道你有什麼好,怎麼總要旁人來救你,你這光長力氣不長腦子的……”她今日眼瞧着心情不是很好,說話便更不假辭色,直來直往。
明琅叫玉樓又罵兩句,一句話也不敢應,隻是垂頭聽訓,到了最後整個人佝偻起來,腦袋都要埋到岑子佑頸窩裡去了。
岑子佑見明琅被罵成這樣,心裡有些不忍,便與玉樓道:“唉,你也别罵她了,那些事情也不能全怪她……”
玉樓聽見岑子佑開口,又斜乜一眼岑子佑,闆着張臉道:“是!這事情也不能全怪她,你自己的身子,你自己都不珍重,旁人就算留一千顆、一萬顆心也是半點用處都沒有的!”
一旁的明琅聽見岑子佑叫玉樓罵了,渾身一哆嗦,接着像是鼓起勇氣一般站直了身子,看向玉樓道:“你……你别罵阿元……你要罵要打,就沖我一個來!”
玉樓聽見明琅這樣說話,又是冷哼一聲,而後偏過頭去輕輕咳了一聲,才啞聲:“你這渾貨,我自然是要收拾的!隻是不是現在!一個兩個,都是不叫人省心的祖宗!”說完,她又轉頭在明琅與岑子佑面上打量一圈,從懷中取出幾張方子遞給明琅道,“方子給我拿好!若是等我回來,瞧見她身子還是這樣子……我是不會對病人做什麼,明三姑娘,你之前欠我的,現今欠我的,還有到時候欠我的,咱們自是一并清算啦!”
玉樓這話一說完,便又闆着一張臉轉身往身後的馬車走去,倒是陳醉聽完她氣勢洶洶罵完人之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明琅見她這樣,便也問了:“你做什麼笑?”聲音委委屈屈的。
陳醉将右手食指豎起,淩空轉了一圈笑道:“你别瞧着她說話這樣,昨晚那幾張方子可是她連夜寫的,她啊……”
陳醉話到這裡還未說完,卻忽的聽到玉樓在身後厲聲高呼道:“五姑娘!你還要耽擱多少時候!該走了!”
陳醉聽她一聲呼喝,先是一愣,而後就聽見岑子佑輕歎一聲道:“我曉得的,五娘,玉樓她也當真是刀子嘴豆腐心,隻是說話難聽了些……”
明琅聽了也連聲說是。
陳醉無奈一笑,對着岑子佑和明琅的方向一拱手,朗聲笑道:“我倒是覺得她這樣也挺可愛的。”說罷又連說幾句留步,便拄着鐵杖直往玉樓所駕的馬車行去。
那玉樓偏頭往陳醉身後去看,卻見岑明兩個人面帶微笑看向自己,隻是那笑不知為何帶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于是玉樓借着扶陳醉上馬車的機會,對陳醉道:“陳五娘,你對小居士她們說了什麼?”
陳醉聽見她這樣問了,卻是狡黠一笑,上了馬車,臨坐下時才對玉樓做了個大大的鬼臉,吐了吐舌頭,故弄玄虛道:“才不告訴你。”
這兩個人一路向北而行,路上行了約半月有餘,眼見得天色低沉,周遭的景緻也逐漸變得曠闊荒涼起來,那樹木森林逐漸變得稀少,取而代之的則是三不五時就能見到的廣袤高山和寬闊且一望無際的平野。
而越是往北,山便越發高大峻聳,綿延無際,渾似瞧不見盡頭,而更叫玉樓覺得奇特的是,此時不過八月底九月初,那往北一路上便已零星能瞧見山峰戴起了白帽,越是往北,便越覺得寒冷幹燥,北風呼嘯,有時候遇到大雪,還要在城鎮之中再耽擱一兩日才能出發,隻是在那大道之上人口稠密,常有往來行商,人多眼雜。玉樓依舊照着慣例,與陳醉扮做少年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