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年雪點頭道:“他自然瞧見了,他人高馬大,幾步行來,從窗子往書房裡瞟了一眼,就瞧見那開着的暗櫃,當即心中明了,拔劍伸手就要抓住那兩個孩子,結果了這兩個孩子的性命。而那人擡手時不小心從衣袖裡滑出一個金子做的手镯,上頭鑲嵌了各色寶石,華貴非常,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上頭雕刻着的花紋和一塊鑲嵌着的純色鴿血寶石。雖然隻瞧了一眼,但那上頭的圖案紋飾和那塊寶石,那個孤女是永生都不會忘記了。”
“而他這第一抓先是落了空,再抓的時候就已經來不及了,興許是賊人到底對這院内不甚熟悉,又興許人在驚慌失措之下,總會爆發出平日裡并不會展現的力量,那孤女一路狂奔,左拐右轉,或許終究是老爺和夫人在天上保佑他們的孩子,她竟當真帶着小姐從狗洞逃了出去。”
玉樓注視着她,見她手指死死抓在膝上,深深陷了進去,而陳醉聽她的聲音起伏,心跳也始終随着起伏,駭然悲傷。
“那時候正是寒冬臘月,大雪紛飛的時節,兩個孩子從屋子裡逃出來都是衣衫單薄,又餓又累,而那孤女即便是筋疲力盡,可她也絕不敢停下,也絕不敢回頭去看,隻管一路奔逃,也是天可憐見,叫她逃進了一處廢院之中,而天又下起大雪,掩蓋了她行走的蹤迹,才叫這兩個孩子逃過一劫,暫時活了下來。”
那顧年雪從懷中又摸出一件東西來,那是一塊有些年頭的老玉,上頭刻了一隻栩栩如生的白貓,貓眼上是兩點天然形成的紅點血色,雕琢精緻,一看便不是尋常物件。
玉樓一見那東西,又歎了一聲道:“所以……所以……”
陳醉低聲歎道:“顧老闆就是那個孤女,而那個切斯卡,就是戶主老爺的女兒。”
顧年雪點頭道:“這十幾年來,我苦心積慮經營這座春風來,發展人脈,建立商隊向大漠發展,便是為了打聽出來老爺的父親是誰,好叫小姐可以找到親人,而更主要的是,我也在借着商隊不斷打聽當年那個殺死老爺夫人的仇人。”
“而皇天不負苦心人,我終于在前不久從商隊裡收到了消息,找到了小姐的家人,但與此同時,興許也驚動了那個煞神……”
陳醉則沉默良久才道:“你還不能确定?”
顧年雪搖了搖頭道:“不能完全确定,但前腳才知道了小姐家人的消息,後腳就有人要來殺我,未免太過湊巧了些。我本想等着明年雪化開山之後再去,但是若當真已叫那人知曉小姐的行蹤下落,隻怕便是明日出發,我都怕是遲了。”
陳醉道:“既然如此,那個刺客呢?審一審不就知道了?”
顧年雪說到這裡時擡起頭來,看向玉樓與陳醉:“便是因為那刺客,所以我才急急前來拜托兩位,我那左右好手現在因為大雪滞留在路上,隻怕沒有兩日是回不來的。”
玉樓從她話中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那刺客怎麼了?”
顧年雪将那塊玉貓收進懷裡,扭頭低聲道:“才剛将那刺客潑醒,他便準備咬破藏在齒中的毒囊自殺,但好在留了個心眼,沒叫他成功,現在往他口中塞了東西,将毒囊取了出來。”
陳醉輕啧一聲,冷笑道:“是死士。”
說話間,陳醉神色忽然一變,猛地伸右手抓住顧年雪的手臂向前一拉,自己頭向右偏的同時,也伸出左手将玉樓一推。
有一支弩箭在霎時穿破門上窗洞,掠過三人臉側。
緊接嗤一聲紮進房中柱上,弩箭的尾部還在微微晃動。
玉樓後知後覺注意到這弩箭,急忙站起身來沖向房門。
門内,陳醉的左臉頰上緩緩綻開一道極細的口子。
——正汩汩流出一抹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