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見就在方才一瞬接着火把光亮所看到的東西，玉樓心頭一跳，即便是再冷靜自持，也不免從心底湧上那不可控制的猜測念想。

她想要再躲，耳旁卻忽的傳來一陣吼聲，而後那右肩後頭猛然一痛，好像有烈火在其上燒灼，她悶哼一聲，隻感覺渾身的力氣都叫這一下抽空，身子竟控制不住向前撲跌，一片混沌之中，竟落進了一個人的懷裡，嗅聞到一股氣味，那氣味若有若無，玉樓下意識隻覺得熟悉，可來不及分辨，後肩上的疼痛複又襲來，叫她在這寒冬臘月裡竟額上流汗不止。

“怎麼回事！”摟住玉樓的正是陳醉，她下意識将玉樓抱住，身子一震，蓋因她左手觸摸到一片濕痕，那濕痕溫熱滑膩，其上血腥氣味極為濃重，又兼之耳旁玉樓喘息之聲粗重起來，陳醉哪裡還能不知道這是什麼緣由，但她這時已來不及多問，在不可分辨的黑暗之中，她的耳朵遠比眼睛知道更多，隻聽陳醉急忙大喊一聲道：“躲開！”

那話未說完，陳醉摟着玉樓将身一轉撲在地上，切斯卡急忙往另一邊撲去。

恍惚之中，玉樓隻朦胧瞧見切斯卡手中的火把也在黑暗中猛烈一晃，而後便立時熄滅，與此同時，隻聽到切斯卡大喊一聲：“不要！”

而伴随着這聲喊叫的，是車架碎裂的聲響，那拉車的駱駝發出聲響，拖動着那輛車跑動起來，慌不擇路之間，陳醉隻聽到那駱駝似乎是往洞中更深處跑去了。

那切斯卡見得車架為受驚的駱駝拉進洞中深處，什麼也顧及不得，急忙起身想要往黑暗深處追趕，但她甫一站起，跳到嗓子眼的心還未落回原處，就在一片黑暗之中聽到了極為粗重的喘息聲。

——那是一種人類絕不可能發出的聲音。

玉樓叫陳醉摟抱住，頭挨在陳醉肩上，低聲喘息着道：“我……我瞧見那東西是什麼了。”

她每說一句，隻覺得疼痛尖銳地往自己心口鑽去，須知冬日大雪出行，衣衫厚重，可那黑暗之中的野獸竟能一爪劃開厚重的衣裘，将玉樓的肩膀抓到鮮血淋漓，可見那尖爪多麼銳利，力道多麼兇猛。

陳醉聽出她的聲音漸漸弱下去，曉得她疼得已經渾身都沒力氣了，急忙伸手按住她的右肩傷口，在玉樓身上連點幾處大穴，替她将血止住：“你傷得很重，不要說話。”

玉樓短促吸了一口氣，從喉嚨裡擠出那麼一點點聲音：“是……是熊瞎子……”

陳醉又将玉樓摟緊道：“别說話了。”

玉樓卻搖搖頭，極為倔強，斷斷續續道：“這東西又兇又狠，唯有……唯有一點缺點，它……它瞧不清楚東西……”

陳醉聽到玉樓這句，才知道“熊瞎子”這名字确實名副其實，方才連續兩下襲擊，想必是它瞧見了玉樓與切斯卡手中的火光，這才出手得中，隻是那火光一滅，他便立時失了方向，黑暗之中隻能聽見它四處嗅聞的響動。

陳醉做了許久的瞎子，心裡自然也是清楚，這老天爺若是奪走了什麼，必定也會留點什麼，按陳醉的意思看來，這就叫“天無絕人之路”。

果不其然，又聽玉樓小聲道：“這東西嗅聞和耳力極強，千萬要當心。”

正在這時，隻聽得黑暗洞中傳來石子落地的聲響，旋即陳醉與玉樓就聽到一陣怒吼，那黑熊狠狠拍擊在地面上，緊接着，玉樓與陳醉便聽到第三個人說話的聲音。

——是切斯卡。

“車……”陳醉聽到她含糊道，“我要去把車子找回來……”說話間便要略過兩人，直往洞中深處蹑手蹑腳走去。

但陳醉在黑暗之中竟是一把抓住了切斯卡。

“你不要命了嗎！現在應該想着怎麼快點從洞裡出去！她……有人受傷了！”陳醉的聲音已經有些咬牙切齒了，她一邊說話一邊注意着黑熊那邊的動靜，“車上的東西丢了就丢了，财産貨物，哪裡有性命重……”

“車上有人！”

切斯卡猛地出聲打斷了陳醉的話，她的喘息聲有些大，一片安靜到吓人的黑暗裡，陳醉甚至還能聽清切斯卡的心跳聲。

陳醉沒有說話，但是她也沒有松手，切斯卡想要掙脫，卻發現這個面前這個瞎子的力氣大得驚人。

“車上果然有人。”陳醉的聲音落在玉樓和切斯卡耳裡，竟比外頭飄忽的風雪還要冷上幾分。

“讓我猜猜，那個人是誰？”

冷風呼嘯之中，切斯卡明知道黑暗之中什麼都瞧不見，可她還是緊緊盯着面前聲音的來源。

“是不是顧年雪？”

這六個字一出，切斯卡的手都忍不住發起抖來，若是陳醉能夠瞧見，便能清楚看到切絲卡的那雙眼中寫滿了恐懼。

還有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