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熊一死,切斯卡便不再猶豫,徑自沖進洞中去了,那洞好似深不見底,玉樓隻瞧見那火光遠遠飄了進去,便将提在手中的長匣塞給陳醉,接着用左手抓住陳醉的手臂便将人跟着火光一并帶了去。
那玉樓似有怒氣,一路上并不說話,兩個人行了一路,隻能遠遠看着切斯卡的火光走,玉樓卻在路上一不小心踢到了一件東西。
沉默不語的女人彎腰将那東西撿起來一看,這才發現那是陳醉的刀鞘。
陳醉的手上冷不丁叫玉樓塞了東西,但那東西的形制大小都是分外熟悉,便伸手接了,将刀用下衣擺抹淨,收回鞘中,仍做鐵杖探路。
那玉樓似是有些生氣,一路上并不說話,隻是牢牢抓住陳醉的手絕不肯放開,陳醉有心同她說話,卻都被玉樓不鹹不淡地應了回去。
陳醉曉得玉樓是打定主意不讓這件事被她敷衍過去,隻得輕歎一口氣道:“你惱我了?”
玉樓步子一停,目光在陳醉面上轉了一圈,又牽着陳醉的手繼續往前走:“我怎麼敢惱你。”
陳醉聽她說話聲音冰冷冷的,連忙道:“那我剛才說話,你怎麼都不理我。”
玉樓冷笑一聲:“你說了話我就要理你嗎?你是誰?好大的面子。”
陳醉聽她說話不想先前那樣,曉得她是真的惱了,不由有些後悔,她素日伶牙俐齒,一張嘴說不完的俏皮話,現在卻支吾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玉樓冷着一張臉,不想理會,可目光卻不由自主往陳醉那裡去看,見她面上神情委屈,可憐巴巴的,心中不由一軟,可又想到方才,兼之先前在春風來的事情,有心想叫陳醉吃點苦頭,于是剛軟了的心又一下子變得硬梆梆的,冷哼一聲再不說一句話。
兩個人跟在切斯卡後頭,默不作聲,氣氛一時有些尴尬,陳醉的手叫玉樓牢牢抓住,一路帶着向前,倒也不用花旁的心思,可心中多少覺得開心又難過。
開心的是玉樓擔心緊要她,難過的是玉樓生了她的氣,一句多的話也不相同她講。
陳醉心思不由飄忽不定,就在心思恍惚之際,竟又聽見了那極為細微的滴答水聲,隻是她來不及細聽,卻忽的聽見玉樓開口道:“你以前說過,你這杖子叫什麼名字?”
陳醉一聽她主動與自己說話,不敢托大,急忙回道:“它叫‘三分癡’。”
玉樓這才低低啊了一聲,好似方才想起來一般道:“對,險些忘了,你曾說過的,‘留七分正經以度生,留三分癡呆以防死。’”
陳醉忙不疊應了一聲。
玉樓又道:“你當時又說這‘三分癡呆’不好聽,便舍了個‘呆’字,隻叫做‘三分癡’是吧?”
陳醉聽她将當時的事情都記得清楚,心中不覺高興,暗帶欣喜應了一聲。
誰知道玉樓冷哼一聲道:“這名字取得不妥。”
陳醉道:“哪、哪裡不妥了?”
玉樓冷笑道:“你明明是‘留七分癡呆以度生,留三分正經以防死。’此物合該叫做‘七分癡’,你這樣會裝癡扮傻,三分不癡呆夠,七分也是勉勉強強,我還覺得說少了些。”
她這話說得毫不留餘地,就差在直白罵陳醉是個十足的大傻瓜了。
但陳醉心中卻是高興,她曉得玉樓願意與自己說話已經是極了不得的事了,竟也難得不反駁,打算支吾應了。
隻是陳醉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得黑暗之中切斯卡尖叫一聲,玉樓眼見得前方那火光一晃,火把掉落到地上發出好大一聲響動,那陳醉與玉樓便再也來不及說話,快步向前行了過去。
那兩人行了幾步,陳醉便嗅聞到一股子皮毛被火燎了的氣味,玉樓行的近了,也見得那火似乎是在什麼東西上燃燒起來,切斯卡坐在地上,明晃晃的火光将她半張臉照亮,顯出她面上驚恐神情,卻見切斯卡渾身顫抖,努力想将自己的腿從什麼地方拔出來。
正在這時,陳醉又忽的聽見黑暗之中發出吱嘎聲響,玉樓自然也是聽見了,她與陳醉同時循聲将頭轉了過去。
借着那微弱的光亮,玉樓瞧見那火光旁有一輛已有些損壞的車馬,正是先前叫受驚的駱駝帶跑進洞中的那輛。
玉樓幼時久在林中,早已練就有微光便可視物的本事,隻一眼便瞧見那響動是有人從車裡推門出來的聲響。
切斯卡還在那地上抖若篩糠,卻不想那被什麼東西卡住的腳又叫一隻冰冷冷的手握住了。
“這樣的膽子,你怎麼就敢做出這種事情?”
陳醉的耳朵靈,一下子就聽出那說話的人是誰。
切斯卡叫人這樣說了,一下子往前一撲,摟抱住身前的人,将人緊緊抱住,絕不肯松手掙脫,即便說話帶着顫音,卻還是堅定道:“隻對你的事,才敢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