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斯卡道:“後面那句短,卻是聽得清,意思是‘要是她做成了怎麼辦?’”
顧年雪道:“這最後一句話的意思是:‘你以為,她身邊難道就沒……我……人嗎?’”
陳醉在一旁安靜聽着,切斯卡與顧年雪卻見得玉樓神色凝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顧年雪道:“這……這話怎麼了?”
玉樓聽她說話,慢慢将頭搖了搖,又陷進深思之中,當初她因為偷聽了艾維克與赫拔的對話而遭遇追殺,可她始終猜不透那艾維克為什麼要這樣謹慎小心。
先下這話雖然翻譯出來斷續,玉樓略一思忖,雖然能猜根據上下語句之意猜出個大概,但她仍舊有些不懂艾維克為什麼要讓赫拔動手殺她。
玉樓先前已經知道這個艾維克是當時在浩江舟上的撫琴客,那個赫拔話中稱呼艾維克為少主人,那如今想來赫拔口中的主人便是艾維克的父親,見明城的城主達斯克。
而玉樓又聯想到當時在船上,赫拔被艾維克強行喚回住手之事,現在既然知道這兩個人當時在定昆城暗巷之中所言,那基本就可以斷定那原話的意思極有可能是:“主人許多年前就很緊要某件東西,但是很久都找不到,現在好不容易得到消息,可是最後您又故意放手。”
而結合當時的事,想來那件被緊要的東西,便是當時陳醉帶來修複的《手可摘星辰》。
與此同時,艾維克當時的回答也可以推測出來:“所以我才把那個東西的去向告訴了她,我那個蠢妹妹……追出去了,要是這件事她能做不成就好了。”
既然如此,提到了“追出去”,那想必葛家村那時出現的虎目男子便是阿娜瑟芙派出,去搶奪追回那幅畫。
而當時若不是那個忘懷出手,隻怕這畫定然要被奪走。
想到這裡,玉樓一愣,可是那時在那間小院裡她也看到了,那個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是阿娜瑟芙的人沒錯,那如果這件事如果沒有忘懷和玉樓阻攔,想來阿娜瑟芙必定早做成了。
那艾維克後面還說了“你以為她身邊難道就沒……我……人嗎?”又是什麼意思?
玉樓思來想去,又結合上下意思,都隻覺得那句話可能是這樣的意思。
——你以為她的身邊難道就沒我的人嗎?
“如果她成功拿到那幅畫,我安插在她身邊的人,就會把東西帶給我;如果她沒成功,那麼也可以把問題罪責都推到她的身上。”玉樓想,那句話裡,說不定就是這個意思。
那誰是艾維克的人?是在阿娜瑟芙身邊的誰?
是誰?
玉樓不禁又想到那時候認出她武功招式的那個人,如果這個人是艾維克的手下,那是不是就代表當初烏陽寨的事和艾維克有關?
可是不對,年紀不對……
玉樓思及此事,渾身一震,心不由怦怦亂跳,難道……難道那個和烏陽寨有關的人是艾維克和阿娜瑟芙的父親?
——見明城城主達斯克?
玉樓的腦中登時猶如一團亂麻,隻覺得昏沉困倦,她頭腦頭一回這麼快過,大量的信息在她腦中穿梭,但事情的許多細節卻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
她心想,如果真的是達斯克做下的事情,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烏陽寨地處西南,而見明城遠在西北大漠,兩地相隔甚遠……
她的思緒忍不住發散開,又忍不住想到那個名叫忘懷的女人,想到她那詭異的身法和那把可以将人吓走的“浪蕩客”,那些人為什麼會怕這個女人?
——更确切的說,是怕那個女人手中的劍。
可是這些問題一時之間都得不出答案,冷汗浸透了玉樓的衣衫,不知為何,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既然現在不能得到答案,玉樓不禁将問題回轉到最開始的那個問題。
——艾維克,艾維克為什麼一定要讓那個赫拔動手殺了她?
玉樓想不明白,身子忍不住往後依靠,卻不小心牽動右肩之後的傷口,那疼痛一下子将她從紛亂的思緒中拉扯出來,像是醍醐灌頂,叫玉樓一下子就明白了艾維克要赫拔出手殺她的原因。
因為他做的事說的話,是不能讓别人知道。
而為什麼不能讓人知道呢?
因為這件事如果一旦被别人知道,那麼就會傷害他的利益。
——譬如說,那位最看中家庭和睦的達斯克老爺如果知道哥哥要設陷阱害妹妹呢?
想到這裡,玉樓一下子覺得背脊發涼,這個艾維克做事該是多麼小心謹慎,滴水不漏啊。
是啊,如果這個偷聽他們兩人對話的人懂得胡語呢?如果又剛好認識他艾維克呢?即便不認識,但是萬一呢?萬一這件事被傳出去了呢?
那他故意叫父親囑咐的任務失敗,并且讓自己的妹妹接手的事豈不是也有可能叫讓人聽到?
哪怕有萬分之一被發現的概率,他也要将其扼殺在萌芽中。
玉樓不由在心裡打了個寒噤,下意識又想起那時候在“第一樓”時正在撫琴的艾維克。
那時坐在平台上的男人相貌英俊,眉宇間有些陰鸷,正低頭撫琴,看上去渾然無害,若是旁人瞧見了,隻會當做是個溫和好說話的貴公子。
卻哪裡能夠想到他是那樣會算計的人。
若是阿娜瑟芙得手了,他有辦法将功勞據為己有。
若是阿娜瑟芙失手,他也有辦法把過錯全都推到阿娜瑟芙頭上。
如此說來,不論如何,他都隻會是最後的赢家。
為人寬良和善,素有賢名?玉樓在心中冷笑一聲,覺得會僞裝的人真是可怕,這樣一對比,竟是叫那纨绔蠻橫的阿娜瑟芙都可愛了許多。
而就在玉樓沉思,一言不發,而切斯卡與顧年雪都一頭霧水之際,陳醉卻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巴。
好像對一切都無所謂一樣。
打了個大大的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