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已經不是黃唳了。
此刻的黃唳早已不是搭讪衛南漪那天還算體面的模樣,他的四肢前端已經木化,不再能直立行走,隻能在地上爬動。
僵硬的四肢每每挪動一下都會發出嘎吱一聲響。
他不像是個活人,像是個木偶。
要不是剛見過這張臉沒多久,沈素還真認不出他。
他的身體朝下弓着,腦袋卻是扭曲朝上的,整張臉詭異地笑着,喉嚨裡發出的聲音嘶啞難聽,還混合兩聲嗚咽:“救我,救救我!”
聲音是在求救,可他走得越來越快,手臂上開始長出根根尖刺,眼神也變得陰冷滲人。
他更像是來殺沈素的。
黃唳的肚子圓滾滾的,皮肉朝外翻着,還有幾個暗黃色的圓包長在外翻的皮肉上,他像是隻被剝開肚的蟾蜍,随着他越走越急,剝開的肚子裡開始掉落青綠色的孢子,細小數量繁多,混合着血,潮濕可怖。
沈素顧不得手上的疼痛,拔腿就跑。
一邊跑,一邊喊:“辰嫚巧!”
她讨厭将希望寄托于人的感覺,可是她現在隻能求救辰嫚巧。
沈素還是被恐懼拖累了腳步,她跑得沒有黃唳快。
她跑到院子裡的時候,黃唳也追上了她。
沈素即将被尖刺紮中的瞬間,辰嫚巧突然從房間裡沖了出來,手裡還拿着沈素的外套和圍巾。
辰嫚巧搭上了沈素的肩,一瞬間她們的身體就從黃唳眼前消失了。
目标消失的黃唳,隻剩下滿院子亂竄。
辰嫚巧帶着沈素避開黃唳,頗為驕傲地說:“看吧,我就說我會保護你的!”
沈素劇烈起伏的心髒慢慢平靜了一點。
她攥着手心,問着辰嫚巧:“你不殺了他嗎?”
辰嫚巧一怔,久久回不過神。
她看得到沈素眼裡的決絕,也看得到那份堅毅,她縮了縮脖子,嘟哝着:“你這小孩真是心狠,他好歹是你的同村吧,你怎麼能這樣冰冷地指揮我殺了他。”
同村……那辰嫚巧可說錯了。
沈素在這個村子裡感受到的隻有惡意,她們之間沒有溫情,隻有解不開的仇恨。
當然她不是因為記仇才想殺了黃唳的,而是黃唳現在很危險。
他看起來很遲緩,可追逐起來沈素又快捷靈敏得像是隻豹子,那不是六十多歲的老人該擁有的速度。
剛剛被黃唳追趕的瞬間,她真的覺得自己快死了。
“他現在應該不算人了吧。”
辰嫚巧:“你很聰明嘛,他已經被寄生了,現在應該叫做怪物。”
怪物。
沈素将那個沈牧良的冒牌貨想了起來。
人皮抖動不是錯覺,怪物确确實實存在的。
沈素能夠對付一個風燭殘年的黃唳,但她對付不了一個異化成怪物的黃唳。
她不受控制地握上了辰嫚巧的手臂:“告訴我,怎樣才能殺死一隻怪物。”
辰嫚巧感覺手臂抵在了塊硬物上,她一把扣住了沈素的手腕:“你掌心握着什麼?”
沈素握辰嫚巧的手是那隻跟玉瓷片粘連的手。
她一時忘了,現在才想起來。
“沒什麼。”
她這樣說了,辰嫚巧還是将她掌心翻了過來。
沈素有點害怕看自己血肉模糊的樣子,但出乎意料的是那片玉瓷已經跟她的血肉分離,而且她剛剛被燙開的傷口也消失不見了,幹淨白皙的手掌隻有一片白玉瓷,再沒有别的痕迹。
怪了。
辰嫚巧對白玉瓷不太感興趣,沈素也就将玉瓷收了起來,繼續追問她:“你回答我。”
辰嫚巧不是衛南漪,她的嘴藏不住事。
沈素問得太緊,現在還沒人管着她,什麼規則鐵律她都忘了個幹幹淨淨。
她推着沈素一邊往外走,一邊說:“想殺死怪物的辦法可多了,像這種剛剛異化,異化途徑也不算特殊的怪物,大多數都沒什麼力量,隻是比普通人更加皮糙肉厚,心髒也要多幾顆,隻有用蠻力打碎它所有的心髒,它也就會死了,這種程度的怪物都不需要異能者,一些學過武術的普通人也能做到 ,隻是比較費力而已。再高級一點的怪物就需要異能者來解決了,但也不是所有異能者都能殺怪物的,這要取決于異能者覺醒的能力,還有能力被開發的程度,再有就是個人的手段,除了異能者以外,捉妖局那些道士也能殺高級别的怪物,再有就是妖局那些妖了,她們也行,但她們不太聽使喚,說到底還是我們局的人最好,任勞任怨還能人輩出,當然眼鏡蛇除外,他是個蠢貨,但他妹妹還挺好的。”
“你們局是什麼?”
“怪物局啊,我們局專門收納異能者對抗怪物的組織,所以我們對付怪物的辦法也是最多的,除了異能者本身覺醒的能力以外,我們局裡還有各種精密武器都可以用來對抗怪物,不過這些東西挺難上手的,我們一隊裡也就隻有金雙鈴會用一點,漪姐她們不太需要,我……我有點學不會。”
沈素懂了。
怪不得辰嫚巧放任黃唳在院子裡亂竄都不動手。
她不是沒什麼攻擊性,她根本就是隻尖牙都咬不死人的輔助型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