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少數“歐皇”在烈火中完成涅槃蛻變,麻雀變鳳凰了,絕大多數“非酋”灰灰了。
低于百分之一甚至千分之一的成功率。
這世道對“貴女”不友好,對“普女”更不友好。
對“普女”肚子裡生出來的孩子,更更更不友好。
“窮娃”一輩子牛馬人。
“庶娃”一輩子鄙視鍊。
賈·庶娃·寰的擰巴日常,幾乎都跟他的“庶出”身份有關。
但他不會像賈探春那麼偏執。
出身低微這種事,不是你刻意回避就真能避開的。
再怎麼撇清,也改變不了“姨娘養的”這個客觀事實。
賈寰接受現實,但不認命。
他是庶子,不是庶女,他能走出去立一番事業,不會像探春一樣困于内宅,被嫡母拿捏始終無法出頭。
……
暑天人易倦。
賈寰正眯着眼躺在廊下的藤椅上哼曲兒,忽聽小丫鬟脆生生地喊人:
“寶二爺來了!”
話音剛落,簾栊一挑,走進來一位俊逸小少年,頭戴紫金冠,手搖灑金象牙骨折扇,面如敷粉,唇若施脂,氣度飒然鮮明,嘴角帶笑地走了進來。
賈寰的瞌睡蟲一掃而光,讓丫鬟看座斟茶,笑問鳳凰蛋:
“二哥哥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不午睡的嘛?”
“睡不着,來太太這邊頑一會子,偏太太也睡下了,不好攪擾她,順道瞧瞧環兄弟。”
賈寰信了他的鬼!
鳳凰會主動往老鸹窩裡鑽?
放眼紅樓全書,寶二從未主動拜訪過環三,都是環三舔着臉去怡紅院,還被各種厭煩。
要麼遭丫鬟冷遇,要麼被懷疑偷了玉。
賈寰笃定鳳凰蛋無事不登三寶殿,一定是有什麼事要“求”到他這個庶弟,不得已才過來的。
寶二都不急,他環三更不急,有一搭沒一搭地陪着說閑話,還哄着鳳凰蛋把脖子上的通靈寶玉摘下來看。
賈寰前世今生好奇了兩輩子的,今日一飽眼福——
這寶貝大如雀卵,燦若明霞,瑩潤如酥,五色花紋纏護,罕見的一塊美玉,正反面還镌着篆文,什麼“莫失莫忘,仙壽恒昌”,又吹噓什麼“一除邪祟,二療冤疾,三知禍福”。②
這些字讓賈寰懷疑:玉并非是從娘胎裡銜出來的,是王夫人為了給了兒子造勢僞造的“祥瑞”。
按《周禮》祭祀喪儀的記載,“天子含實以珠,諸侯以玉,大夫以玑,士以貝,庶人以谷實”。③
含玉而生,隻是諸侯級别的祥瑞。
“封侯拜相”再怎麼風光,依舊是臣子。
後世各朝的天子,并不把帶玉而生的人太當回事。
縱觀二十四史,幾個帶玉而生的人都沒做過皇帝。
賈寶玉含玉而誕的神迹傳遍京城,也被皇家無視,因為“含玉”可以,“含珠”鲨頭。
紅樓的背景類比明清,這兩朝皇帝對祥瑞的認知都是“天命難違”,主張“修德以禳災”。
明朝文壇巨擘、一代名臣李夢陽,“母夢日堕懷而生,故名夢陽”。
他的母親生他的時候,夢見太陽落到自己懷裡!
啧!
上下五千年,太陽專門用來指代君王。
天無二日,國無二君。
後宮妃嫔都不敢随便宣稱自己“夢日而孕”,一個小家碧玉敢了。
賈寶玉含玉而生,隻是賈府的人到處叨逼叨。
“夢日入懷”明晃晃地記載在《明史·列傳卷》裡,煌煌正史!
明朝的皇帝不信“祥瑞”這一套。
清朝的皇帝也不信。
康熙面對臣僚呈上來的各種悖逆祥瑞,回複就幹巴巴一句:
“守國之道,惟在修德安民。”④
有清一代,各種文字獄,罕有“祥瑞入罪”。
活在類清時空的賈寶玉,不會因為“銜玉”惹禍。
若這勞什子真是炮制出來的,也不過是圖個“生封侯,死成仙”的谶兆。
賈寰穿書之後,對“神瑛侍者”、“木石前盟”、“绛珠還淚”這些烏七八糟的套路,一概持鄙視态度。
一部市井紅樓都這麼糟心了,各路神仙就别再“下凡”丢人現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