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賈府這樣的“詩禮簪纓”人家,酒局雅集應酬是少不了的,燈謎、酒令、詩社,曲水流暢,必須得出口成章,腹有錦繡。
這是賈寰對自己高要求了。
看看東西二府的當家爺們——賈赦、賈琏、賈珍、賈蓉,一個比一個草包。
賈寰不跟草包比爛。
他誦讀四書之餘,兼看《笠翁對韻》、《聲律啟蒙》,字字句句都背誦下來,逮住機會就“學以緻用”——
此刻對着一片鳳尾竹嘀咕“花肥春雨潤,竹瘦晚風疏”,又對着坡上的藤架吟哦“白石黃花供杖履,青山綠水在漁樵”……⑧
怡然自得的時候,賈政忽然從一塊高聳的壽山石後走出來,捋須打量他。
賈寰心中一驚,垂手站好喊人:
“老爺——”
“你這孽障……倒是個肯上進的,随我到書房來!”
一聲厲喝,驚得賈寰心中一突。
忐忑不安地剛一進入夢坡齋,就被塞了一支湖筆。
“孽障!把你剛才吟的詩句,寫出來給我看看。”
賈寰了然。
明白了賈政忽然要考校他的原因,必定是他幫鳳凰蛋作弊的事發了!
能瞞這麼久,已經是奇迹,是賈政疏于關心管教兒子。
這個時空所謂的“嚴父”,平日裡就隻會扯着嗓子恫吓打罵兒子,要緊處又疏忽大意。
以賈政的棍棒教子術,“作弊”的事他不出聲便罷,出聲必有雷霆風暴。
賈寰怕挨打,苦着臉一邊寫字,一邊想着待會該怎麼狡辯。
幾句簡簡單單的詩,他磨蹭了一盞茶時間還沒寫完。
賈政也無須他寫完,看過開篇幾個字就冷笑起來,讓他滾到一邊罰站。
寶玉那邊,早已得了小厮的傳話,卻不曉得是這件要命的事。
他溜溜達達蹭到書齋,一句“老爺”還沒喊出口,賈政已經怒不可遏:
“來人!把這兩個孽障按住了打!狠狠地打!每人二十闆子,看他們還敢蒙蔽長輩!”
賈寰叫屈:“不關我的事——”
賈政置若罔聞,喝令小厮動手。
噼噼啪啪一頓竹筍炒肉,疼得賈寰熱汗冷汗浃流,暗罵王夫人不早點過來解救,坐看親兒子挨打還連累他這個“孽庶”!
王夫人也有她的苦,内宅婦人等閑不得出二門,除非是像金钏兒投井那回打得十分兇狠危及性命,她也不好抛頭露面哭天抹淚。
一對難兄難弟撅着屁股挨完了打,又被賈政指着鼻子叱罵一頓,罵得口幹舌燥了,才讓小厮去告知内院過來擡人。
王夫人得了信,急得“肝、肉、兒”地亂喊。
趙姨娘也哭嚎得很大聲,又不好亂罵賈政,隻罵那個“背地裡下蛆的混賬”,咒罵得十分難聽。
王夫人本來還疑心是她不忿寶玉所為,暗地裡給賈政吹了枕頭風,看她表現又不像,賈環也一樣被打得皮開肉綻,疑心略消,讓周瑞家的悄悄去查訪是誰告的密,查到了決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