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在打電話。
“……是,已經第一時間設下了帳……輔助監督已經到了,商場也開始疏散人群了……隻死了一個,剩下的那些人悟已經去追了,嗯,霧音沒事……好的夜蛾老師。”
夏油傑挂斷電話,回頭去看站在另一邊擺弄着手中墨鏡的女生。
她身上還披着他的制服外套,外套下沒有遮住的裙擺暈染着大片幹了的紅褐色,像是深秋在泥地裡腐敗衰落的草葉。
對方敏銳地感知到夏油傑的視線,冷瞥過來的目光在看到是他後,重新軟和下來。
好友走之前曾告訴夏油傑,讓他現在離女生遠一點。
不僅僅是他,這次從高專趕來的特殊處理人員都默契地與霧音保持距離。霧音身周被刻意地空出一圈真空地帶。
夏油傑雖然看不到,卻能感知到有龐然大物站在她的身後,暗藏殺機的不屬于人的視線始終墜在在場每個人的身上。
——要遠比他第一次見到她時更強烈。
夏油傑摸了摸口袋裡剛剛轉化的咒靈玉,握在手中,往前邁出一步,陰恻怖人的氣息便撲面而來。
“傑是我的朋友,沒關系的。”西川霧音微微側頭,對着空無一物的肩頭輕聲說着,“他是我的朋友。”
面對如此怪誕的一幕,夏油潔面不改色,他腳步未停地又邁出一步,一直走到西川霧音的身邊。他将手舉到她的面前,攤開,掌心裡是一枚渾圓的咒靈玉。
夏油傑對霧音笑了笑:“我想也許你會需要這個。”
西川霧音一怔,擡眸看他:“傑不要嗎?這是一級咒靈,已經能夠施展簡易領域了。”
就是這個咒靈在她踏出更衣室的時候将她拉入了領域内,操縱咒靈的詛咒師被她一刀斃命,領域才破碎。
說實話,夏油傑确實沒有想要的想法。
他想,無論是誰,在目睹了女生用霧刀毫不猶豫捅穿詛咒師的脖子,将一個成年男人釘在牆上的場景,都會被震撼到。
她神情漠然,沒有被噴濺在臉上的鮮血動搖過分毫,你甚至可以說她是冷酷的。
她像是已經這麼做過許多次。
哪怕是夏油傑,祓除的咒靈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但是他從來沒有殺過人。甚至于他長久以來的信念是保護那些弱小的人類。
可是他也沒有恐懼猶疑之類的心理。
他現在甚至算得上很冷靜。
夏油傑将墨色的咒靈玉舉在女生的面前,平心靜氣道:“以後還會再有一級出現。但是霧音現在拒絕的話,要任由詛咒攀附在你的肩頭嗎?這麼放任它跑出來,哪怕有呼吸法,你的身體也會受不了吧?”
西川霧音神情有些怔松,看着這枚咒靈玉,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之前的話。
在龍身上翺翔的那個夜裡,她曾告訴對方自己的呼吸法在平日裡一直将咒力鎖在身體裡用來壓制詛咒,當她使用呼吸法的時候,咒力會滲透進她的肌肉和骨骼中,強化她身體的同時,也會松開詛咒的桎梏。
這個時候的詛咒會用比平日多數倍的速度吞噬她的情感,因此每次她都要吞下咒靈玉來平衡。
西川霧音扇了扇眼睫,伸手拿起了那枚足有她大半個拳頭大的咒靈玉,當着夏油傑的面,仰頭将它塞入口中。
明明拿在手中是光滑堅硬的東西,卻在接觸到口腔的瞬間就變得軟彈起來,甚至像活物般自發地往喉嚨擠去。
遠比喉管的尺寸大上數倍的咒靈玉讓西川霧音不得不維持着昂首的姿勢,感受着喉嚨被撐大撐開、堵塞難以下咽的哽感,她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扶上自己的脖子,一邊抵抗着想要幹嘔的生理反應,一邊努力下咽。
一直到吞進肚子裡,她都仰着頭,喉間不受控制地咽着口水。哪怕她已經幾乎嘗不出咒靈玉的味道,但是那種生理上的不适仍讓她皺緊眉頭。
好半晌,她才慢慢低回頭顱,正對上夏油傑複雜的目光。
“還好嗎?”他低聲問。
西川霧音點點頭。
剛吞下咒靈玉,她實在是不想張口說話。
夏油傑明白那種感覺。
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别人吞下咒靈玉。
可是作為看客的那一方,他并不比霧音好受多少,就因為感同深受,他在目睹霧音艱難吞下咒靈玉時,甚至感覺自己的喉嚨也在發澀、梗住。
他知道那種感覺。
難吃的、惡心的、曾經是他在不被人理解時的全部壓力來源。
“夏油同學……”有聲音從身後叫住他,夏油傑恍然從過去的回憶裡回神,轉過身看向一直站在不遠處踟蹰,此刻才終于走過來的輔助監督,“夏油同學,你能來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