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汽車的空調暖風已經嗡嗡着開到了最大,西川霧音還是打了幾個噴嚏。
寒意沿着濕透的校服襯衣滲透進皮膚裡,在這個暮春的夜晚,冷得讓人忍不住打起寒顫。
西川霧音很怕冷。
她連腿腳都縮在一起,雙臂環膝,悶不吭聲地蜷在後排,濕漉漉的頭發也像海藻一樣淩亂散着,露出烏黑的腦袋。
她的腿前還橫着一把斷成兩節的長刀。
再來高專之前,刀身上就已經遍布密密麻麻裂痕的日落刀,在這一次任務中徹底斷了。
西川霧音将臉埋在手臂間,隻露出半隻眼睛看着這斷刀,默不作聲。
“還是很冷嗎?”坐在她旁邊的夏油傑敏銳地察覺到了女孩的動作,想了想,把自己身上幹着的校服外套脫了下來裹在了她身上。
西川霧音乖順地任由夏油傑動作,但因為身上的衣服是濕的,哪怕裹得再嚴實,仍舊讓西川霧音感覺寒風從四面八方吹進骨頭縫裡。
又冷又困又疲,就是此時西川霧音最大的感受。
咒力耗盡、精神在領域中不停地回到過去從而失去對時間感知的疲憊感一波又一波地沖擊着霧音的身體。
她想要睡過去,可是身上的冷意和閉上眼睛後就會浮現的領域中的幻象又讓她的精神始終處在緊繃的狀态。
也許是因為這樣,哪怕危險已經解除,“鬼”被殺了,詛咒仍如影随形。
像一個巨大的影子,墜在高速行駛的汽車後面,與暗夜融在一起,遮天蔽日。
他知道霧音的狀态不太好。
以夏油傑對咒靈的敏銳,哪怕看不到,也能感覺到那股危險的氣息始終跟在後面。
隻可惜硝子也被突如其來的任務綁在學校裡,半刻也不能脫身離開。不然哪怕沒有硝子的反轉術式,以硝子心細的性格,也會比他更能想到女生需要些什麼。
夏油傑想着,蹙起眉,凝目着虛空的某一點。
而坐他另一邊的五條悟也同樣神情嚴肅,難得正經。
過了一會,夏油傑轉過頭來:“悟,你冷嗎?”
被叫了名字的五條悟也扭着脖子看向他:“如果不冷,老子會在這裡嘗試能不能用無下限隔開身上的濕衣服嗎?”
夏油傑:“所以成功了嗎?”
五條悟:“哈。失敗。”
夏油傑點點頭,像是在找着什麼,然後手掌攤開,一個紫色的軟趴趴的東西憑空出現掉在了他的掌心。
也不知道他做了些什麼,這東西扭了兩下,突然張開了巨口猛吸一口氣,剛剛還軟軟的身體轉瞬就臌脹起來,像一隻河豚一樣。身上的紫色也因為脹氣,從濃豔的紫拉扯成了淺淺的青色。
然後夏油傑就反手把這東西塞到了五條悟懷裡。
“這什麼啊!”五條悟還在專心緻志試圖突破無下限的極限,突然被塞了個東西吓了一跳,整個人都彈了起來。
但是在摸到這東西在發熱後,又彈了回去,也不研究無下限了,抓着那圓滾滾的東西打量。
“一隻小咒靈。”夏油傑言簡意赅,“好像是我上小學的時候收的一隻四級咒靈,沒什麼戰鬥力。”
五條悟睜着漂亮的藍眼睛好奇地盯着這隻小咒靈,轉了一圈才找到它的臉在哪。
它憋着口氣,脹着肚子,肚子裡的咒力在他眼裡像是燃燒的小火堆一樣在翻滾,五條悟指着它嘲笑:“這家夥好醜。”
“不過抱着還挺暖和……”五條悟嫌棄地甩了甩,就準備往自己懷裡塞,“所以你剛剛發呆了半天,就是在你的寶可夢圖鑒裡找這家夥?”
夏油傑捕捉到“暖和”這個關鍵詞後,伸手就把小咒靈又從五條悟手裡給拿了回來,反手放進了西川霧音的懷裡,還替她把外套也拉了拉,裹得更緊實了一些,低聲對霧音道:
“我記得這小東西能夠噴火,我讓它把火憋在了肚子裡,試了一下應該可以,你抱着應該能暖和些。等車開到市裡,我就帶你去買衣服換上。”
“诶?!喂——”突然被搶了小暖爐的五條悟炸毛了,“傑你拿老子做實驗啊?那老子的呢!”
夏油傑扭頭看他,一臉無辜:“圖鑒裡唯一一個。悟不會要跟女生搶吧?”
五條悟:“哈?”
八歲的五條悟氣得眼睛瞪得提溜圓,藍眼睛在恹恹的西川霧音身上晃悠半天,冷哼一聲後,幹脆扒着前座開始逼輔助監督脫衣服,不然就要給他嘴巴子。
已經冷得迷迷糊糊的西川霧音突然被塞了一個暖融融的東西,渙散的精神被聚攏回來,低頭就看到憋得眼珠子都亂飄起來的小咒靈,愣了一下後,仰頭去看旁邊的男生。
因為變成了八歲,本就比她高出許多的男生現在更高大了些,他正垂着頭看她,因為背光,車窗外轉瞬即逝的路燈在他面上飛快地閃過一個又一個的白框。
但無論是在黑暗裡還是燈光下,那雙深紫的眼睛都專注地望着她,在最深處蘊着光點。
“……傑。”西川霧音張了張嘴,聲音有些啞。
被叫到名字的夏油傑輕輕扇了下眼睫,對她露出笑容來:“我在,怎麼了?”
“……詛咒還在跟着我……”她有些精神不濟,勉強打起精神,“這樣下去,我可能會控制不了它……你還有咒靈玉嗎?”
“有。”夏油傑直接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顆渾圓的墨玉,遞給了西川霧音
拿到手裡,西川霧音就知道這是一個二級咒靈。
而旁邊已經穿上輔助監督的西裝的五條悟甩着長袖子,看到西川霧音手裡的咒靈玉也啊了一聲:
“忘記了,那個特級不該祓除,要給你留着才對。下次跟傑學一學,想吃的咒靈就大聲喊出來啊,不然老子一時手快,到哪裡再去給你找現成的?”
夏油傑聽到五條悟的話,甚至又從口袋裡掏出了幾顆,眼尾微挑着:“知道悟不靠譜。這裡還有。來的路上遇到了,順手搓了幾個。”
五條悟發出不滿地嘁聲。
而還在前面苦哈哈開車的輔助監督可憐巴巴地穿着件單衣,偷偷看了一眼後座溫和笑着的男生,開着車不敢吭聲。
他可比後面的兩位清楚這是有多“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