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吵吵鬧鬧,西川霧音的注意力卻都被窗邊那被風吹亂的黑發吸引。
明明車外是密林,頭頂的天也被遮擋得嚴嚴實實,偶有幾縷陽光僥幸穿透木葉落下,也都是一晃而過。
可那些碎片狀的金斑偏偏掉在男生黑色的長發上,金色黑色交織在一起,竟也一時晃了霧音的眼。
此時在她眼裡,夏油傑的臉一半隐在晦暗不明的車廂裡,一半暴露在飛速掠過的陽光下,好像時間都慢了幾慢,令她無比湊巧地看到了被晨光籠上金紗的側顔。
西川霧音感覺到自己的左手手腕在發燙,可是那零星的溫度如何也比不了她心裡漸濃漸烈的熱意。
“……如果悟決定這麼做的話,那我們也沒必要一起行動了。”
“自己去就自己去,你以為老子需要你啊!”
隻是一個恍惚的時間,西川霧音再回神,就聽見耳畔兩句争吵的話,然後原本吵鬧的車廂,氣氛也像是墜進冰點,鴉雀無聲。
西川霧音有點呆,發生了什麼?
她有點茫然地左右張望,旁邊是雙手抱胸,氣到鼻子噴氣的五條悟,前面是冷着臉,将頭扭向窗外,繃緊下颌的夏油傑。
霧音隻好看向仍氣定神閑的家入硝子,發出氣音:“怎麼了,硝子?”
硝子對着五條悟揚了揚下巴,霧音立刻伸出手,從五條的口袋裡翻出了一根棒棒糖遞過去。
還生着氣的五條悟身體蛄蛹了一下,臉扭得更厲害了。
硝子拆了包裝,将棒棒糖含在嘴裡:“幼稚小學生又吵架了。”
五分鐘之前,還是“彼此唯一摯友”的兩個男高中生,為了這漫山遍野、難以祓除的二級咒靈拌了嘴。
五條悟慣來主張用簡單粗暴的方法去解決最難解決的咒靈,而夏油傑則更多會考慮到普通人的感受,盡量将影響降到最小。
因此兩個人每次組隊外出任務的時候,總是難免會因為意見不合而有一些小摩擦。
這一次也不例外。
“老子說的不對嗎?明明有更簡單的方法祓除咒靈,那為什麼不可以?如果照傑的想法,那要在這裡耗到什麼時候?”
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高興的五條悟不滿地發着牢騷。
“你說的最簡單的方法,如果是指将整座山都夷為平地的話,”坐在前座的夏油傑聲音冷肅下來,“那麼悟,你跟那些罔顧人死活的詛咒師有什麼區别?”
“你說什麼?”五條悟表情也很不好看。
“直到目前為止,我們尚且不清楚這隻二級咒靈對住在這附近的居民是否造成了傷害,而且想要将整座山夷為平地,即便是用帳,也不是簡單兩語用爆炸之類的謊言就能夠掩蓋過去,你想過這會對那些普通人造成多大的恐慌嗎?”
夏油傑盡管看上去也氣得不輕,但是仍然冷靜又克制地分析着:“山下居住的村民們的生活用水皆取自這座山中的水源,倘若你真的斷山斷水,這些人該怎麼辦?要讓他們因為你被迫背井離鄉嗎?”
“哈,那就走好了!老子給他們出錢,不可以嗎?反正他們什麼都看不到吧?如果都像傑這樣瞻前顧後、顧東顧西,還祓除什麼咒靈?老子是咒術師,不是育兒師,隻要結果一樣,過程很重要嗎?”五條悟聲音陡然提高了一度。
而夏油傑面對五條悟近似挑釁的話,沒有說話,深紫的眼睛像是化不開的濃郁的墨,先前那些明滅的光斑再也沒有映在他的側臉上,半個身子溶進昏暗的車廂裡。
他看着五條悟好半晌,才平靜道:“真高傲啊。”
五條悟氣笑了:“好好好,老子高傲,那你這個救世主就自己去想辦法解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