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信。

何況他這次來見亞倫就是為了表誠心，不然以伯裡·瓊斯死亡的後續糾纏，他就算是解釋也會被警察局請去喝一陣子茶。

而且伯裡·瓊斯的死因他根本解釋不清，他記得本體有次在警局找兩位大家長時無意聽到過很多嫌疑人狡辯自己無罪的話，簡直跟他到時候要說的詞一模一樣，完全是搶了他的詞啊！

總之，合作社的保護盾他暫時還不想丢，前川秀一的合作社身份還需要維持，畢竟這是他接近赤井秀一完成任務拿到記憶的唯一途徑。

沉默良久，餘川晃介從記憶的角落撈出一個方法。

要是他沒有記錯，陣平哥在一次玩鬧時說過研二哥拱火不嫌事大，讓他把他拉下水。

所以他悟了，此乃隔岸觀火之計，隻需要把赤井秀一拉下去就好了，讓FBI和合作社的問題擺在明面上，兩方混亂之時他則趁機轉移目标脫身。

既能表忠心還能有機會接近赤井秀一，堪稱天才的完美計劃！

雖然感覺好像有哪裡不對，但是計劃成功的可行性很高，這還是多虧了赤井秀一！

聽他一言感謝，赤井先生！

腦内活躍起來，餘川晃介也開始行動，手指扣住椅輪，小心翼翼上前，異色眼睛專注盯着無視他的亞倫。

醞釀一下過激的情緒，用最誠懇的語氣說道：“FBI的赤井秀一私下想和我合作。”

亞倫沒有反應，依舊低頭修改自己的文件，手上動作不帶猶豫，無動于衷的他沒有表現出任何想法，似乎這則消息在他看來根本不重要。

餘川晃介心中雖疑惑亞倫為什麼沒有反應，但随後又想到當時赤井秀一提出合作時阿德勒也在，說不定亞倫就是通過他偷偷報信知道的。

這樣一看，他的價值好像更加不起眼了，有事不報領導……可疑，大大的可疑！

當然，要是這個可疑的人不是他就好了。

異瞳青年繼續靠近，低頭，将自己的緻命處暴露在亞倫面前，暖色的台燈輕晃，灼度的橘不經意間掠過脖頸。

他像是古老頑固的騎士，隐藏于黑暗的軀體無聲褪去周身鋒芒和風霜，将自己最為銳利的刀尖收入沉悶的刀鞘，除了笨拙效忠以表自己的一片真心外，什麼也不會，明明他手中的力量就是證明一切的最佳禮物。

太笨了。

亞倫憐憫般分出一角光給他。

藏匿于黑暗的騎士忙着表達自己的忠心，低順眉眼，眼中無暇其他。

“我并沒有不忠誠，也沒有絲毫背叛的想法，隻是我認為這件事可能不重要……無論合作社還是FBI，在我看來都沒有您重要。”

“赤井秀一提出的合作，在我看來其實是構建在謊言之上的無根之塔，他隻是一個探員，我并不認為他能拿出與之相符的報酬，除此之外，我更認為這是FBI故意設計的陷阱，隻是這一點我在米哈爾保護計劃中才遲鈍意識到。”

“最重要的一點是，赤井秀一并不能代表FBI，他提出合作時，沒有想把合作社和FBI拉入水的意思，也就說赤井秀一想成為第三者，區别于兩方之間的立場，我不能解讀出他目的，自作主張想先調查清楚再一起彙報。”

亞倫手中動作不停，沙沙的筆畫聲在呼吸間撕扯異瞳青年的理智，他該說的，不該說的已經說盡，可亞倫依舊在批改自己的文件，沒有絲毫想法，冷落依舊。

忠心耿耿的騎士沒能得到誠實的回報，這讓他感到潰敗，幾近失魂落魄，暖色調眼裡暗淡幾分。

“怎麼不繼續了？表演挺精彩的，但我現在可不方便為你鼓掌獻花。”

筆尖一滞，亞倫放下手中的鋼筆，挑眉看着這個将自己逼近黑暗的異瞳青年，眉眼柔和，棕黃色的眼底閃過一分笑意，他站起身一隻手敲打着一大摞高高疊起的文件。

他在笑，但笑容卻沒有讓人放松的感覺，反倒是一陣涼意從背脊升起，他足夠神秘又足夠強大，此刻他無比貼合他上位者的身份。

這就是異瞳青年效忠的主人，他擡頭仰望，可此刻他剛剛善言的嘴裡舌頭打結，再也說不出分毫輕飄飄的誓言。

“我倒是沒想到你如此讨厭FBI，明明不久前他還想邀請你合作不是嗎？”

聞言異瞳青年瞳孔一縮，他想幹什麼亞倫都知道？

亞倫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不由輕笑，惡劣地用玩笑般的口吻說着：“伊夫林是我養成的小鳥，你在想什麼我當然清楚。”

異瞳青年聽到這裡反而冷靜下來，躲在黑暗處的身影漸漸沉寂，似乎要與影子融為一體，他低啞的嗓音從黑暗的一角傳來：“可我現在是合作社的前川秀一。”

“隻認定前川秀一嗎？真拿你沒辦法。”亞倫挑眉看了看他最後無奈歎氣，一隻手揉上眉峰，看起來頗為苦惱，燈光跳躍在棕黃眼睛裡，他抽出身邊一沓文件中的一張，在暖台燈的照耀下緩緩吐出字體。

——伊夫林

亞倫講它揉搓成一團不規則小球，被視為廢紙的紙團随手一丢精準投入垃圾桶，他擡頭，看着服從的異瞳青年，笑了笑。

“既然這趟渾水合作社不能得到一點利益，那就沒有必要深究。”

“按你的想法來吧，前川秀一。”

他擡手按下身邊的按鈕，堵住異瞳青年還想說什麼的嘴，似乎在異瞳青年前川秀一的身份被認可的一瞬間有什麼改變了，“把阿德勒喊進來，這裡已經沒有你的事了。”

輪椅的轉動聲沒有響起，亞倫回頭輕飄飄一眼看着不動如山的異瞳青年，嘴角不悅彎下，冷淡的話語帶着威脅和強迫，“我不想再重複一遍，懂嗎？”

異瞳青年身體一僵，感受到面前人的變化，最後點點頭匆忙離開，開門後毫不意外撞見和他打招呼的阿德勒。

原本離開的阿德勒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現在正笑吟吟對着被命令趕出來的異瞳青年，藍色的眼裡将他裝滿眼眶。

在異瞳青年離開的一瞬，阿德勒用僅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幸災樂禍悄聲說道：

“吉祥物前川先生再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