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膏擦在手臂上有些疼,柳頻雲嘶嘶兩聲,綠笛便停下了,她忙道:“沒事兒,一口氣抹完吧。”要真抹個一中午,她可得疼死了。
綠笛好笑搖頭,片刻後道:“你真不是豐州人?一句也聽不懂?”
柳頻雲道:“一句也聽不懂。”
“那怎麼牙嫂說你是豐州本地的呢?”綠笛見她不答,歎了口氣,道,“那你家在哪兒,從哪個門進的行在,總記得罷?”
柳頻雲垂眸看着臂上腫起的紅棱子,道:“我前些日子病了一場,好些事都不記得了。”
綠笛沉默了,靜靜地給她抹了一會兒藥膏,方道:“姑娘說了,不必教了,等明兒你好些了就進屋去伺候罷,到時候跟着我,不會出錯的。隻是今明兩晚還是睡這裡,等屋子收拾出來,再給你搬被褥。”
柳頻雲有些吃驚:“屋子?”
綠笛笑道:“也不是你一個人的,我也住着呢。等我走了,就是你的屋子了。”
原著中綠笛很少出現,雖說女主一有大事就很倚重她,隻是作者挖坑不填,柳頻雲也不知道綠笛的身世來處。此時聽她忽然說起要走,不由得好奇:“你要走?”
綠笛依舊笑着:“去莊子上,不過還早呢。要是你能伺候好,往後你就是姑娘身邊的第一人。”
柳頻雲心想這難道是什麼榮耀麼?綠笛接着道:“你也不要怨怪張媽媽,她一輩子都在豐州城,聽見别人說聽不懂豐州話,她隻覺得那是别人笨。她是奉了夫人的令,要好好教導姑娘身邊的人,也算職責所在。豐州話也不必去學,姑娘也不會說,不是什麼大事。”
她說得輕描淡寫,柳頻雲扯扯嘴角:“我不怪她。”才怪。
綠笛聽出她的意思,歎道:“我見你沒哭,本以為打得不狠的……唉。張媽媽她們是夫人親派來的,除了姑娘自己,咱們是扳不過她的。”柳頻雲本是面無表情地聽着,忽然想起另一個人,忙道:“秋衫呢?”女主讓綠笛給她擦藥,卻把秋衫帶走了。
綠笛擡眸看了她一眼,微牽了下嘴角:“她沒有事,等會兒就會回來。”
柳頻雲心想莫非女主很中意秋衫,但藥已經抹完,綠笛帶着她吃完午飯便很走了。手臂上的傷還是又熱又痛,藥膏上貼着油紙,雖說不會讓藥膏蹭到衣裳上,可終究不好活動,柳頻雲隻好籠着被子坐在床上默默回憶原著劇情。
其實最好就是不要和原著這幫人扯上任何關系。但現在她能離開遲園麼?若她還是那個成年且健康的柳頻雲,離開遲園,自謀生路,自然不成問題。但她現在隻是一個,一個說不定連十歲都沒有的小姑娘,沒有任何身份、錢财,甚至連一身像樣的冬衣、一雙能徒步遠行的鞋履都沒有。
假使她幸運地離開了遲園,甚至混出城門,前程也是不容樂觀的。還在方燕娘那裡時,那個熱情分享的小姑娘就告訴她,這屋子裡的孩子,大多都是良人。這麼多良人從哪裡來呢?唉,南渡過江的人家那麼多,不論是走失,還是偷搶,方燕娘之流的‘貨物’都是源源不斷的。
盛世時自然不許以良充婢,但現在這個光景,誰會管你?再者,都是給了銀子,是雇的是租的,稱作養娘而非奴婢,更不會有人管了。所以柳頻雲很難去考慮離開遲園的事。
至于原著,被虐得那麼慘的男女主,到最後一章,兩個人雖說相依相偎,卻依舊被男二死咬住,柳頻雲還記得原文——
紀柔遠望着快要被火燒穿的屋頂,喃喃道:“聽說雲兒就是在這間屋子裡咽氣的。”楚瞻握住她的手,并未說什麼。
屋舍内外烈焰灼灼,隐約還能看見看守在外的家丁身影,他們注定逃不出去了。
室内的煙塵越來越濃,紀柔遠嗆咳幾聲,楚瞻拼命摟住她,紀柔遠将頭埋在他懷裡,心想這樣死了雖然不甘。可她就算是死,也不想和沈集甯在一起!
就在二人将要昏迷時,忽然一道輕飄陰影無聲落下。
兩人茫然睜眼,隻見一個蒙面俠客半跪在滔天火光之中,他大約二十左右,身材颀長,眉眼清俊。
楚瞻訝然,柔遠激動道:“是你麼?”
“是我。”
話畢,那少俠向他們伸出手:“走吧。”
看吧,天降神仙拯救cp,足以說明,作者根本想不出在男二那麼偏執那麼強大的情況下,男女主要怎麼he。
但畢竟他們注定會he的,還是先别瞎操心了。
柳頻雲考慮着自己的前路,漸漸的外面日頭西斜了,落在枯疏的芭蕉上,逐漸轉為金赤暮光,柳頻雲隻覺房中更冷了。同屋的丫鬟們結伴回屋,大約是得了綠笛的囑咐,還有人給她帶了晚飯。
柳頻雲盤腿坐在床上吃着——其實這也不是她個人的床,這是個大通鋪,鋪了棕墊幹草和被面,靠着牆一溜下來能睡七八個丫頭。
剛剛吃完在遲園的第二頓飯,丫鬟們排着隊洗漱上床時,秋衫忽然回來了。
柳頻雲原本沒注意到,她一直在回憶原著劇情,間歇性思考天降少俠到底在哪兒,直到秋衫站到她面前,沉默地看着她,她才反應過來,其他小丫鬟留出那麼大一片空床,好像……嗯,應該不是留給她一個人睡的。
柳頻雲假裝自己沒想霸占秋衫的床,她溫和一笑,迅速地挪了位置。秋衫也沒有說什麼,脫了鞋子和外衫就上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