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紀柔遠居住的青波館在原著裡被描寫過無數次(為了水文),柳頻雲走了兩步,就發現她閉着眼睛都不會迷路,想到綠笛昨天也沒有催促她的意思,她索性在青波館逛了逛。
青波館處在整個遲園的正中央,臨湖建造,冬日裡總是略顯清寒,此刻正是清晨,湖面泛着淡淡白霧,隐約有水光折躍。柳頻雲不知不覺就走出了青波館的範圍,她站在湖石上遙望着對面掩藏在古樹中的軒館,心想若是從這裡遊過去,不知會不會比走過去快些。
她正發着呆,不遠處傳來人聲,似乎正朝這邊靠近,柳頻雲可不想被人發現她在青波館胡亂閑逛,連忙朝水邊蘆葦高的地方藏去,剛剛藏好,那正聊着天的人也走到近前了,連帶着朦胧的交談聲被風送來。
“……我娘就是那樣的,等我爹回來,他一定……”
後面幾個字聽不太清,但聽聲音,竟很像是紀柔遠?柳頻雲悄悄撥開一線蘆葦,隻見一個提着釣竿的素衣小女孩兒正緩步路過,正是昨日見過的女主紀柔遠,她身後還跟着個人,仔細一看,竟然是秋衫!她們友誼發展得這麼迅速麼?
那兩人很快就走過去了,留下柳頻雲一個人躲在草叢裡百思不得其解。
走回青波館時,丫鬟們正在吃飯,見着她來,綠笛笑着招手:“給你留了,過來吃吧。”
柳頻雲接過飯菜,默默坐在綠笛身邊吃了起來,也幸好,她被打的是左臂,不影響吃飯。
吃着吃着,她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綠笛姐姐,我還是雲兒麼?”
綠笛正挑着肉絲,聞言撲哧一笑:“你當然是啊。怎麼了?”
“沒什麼。”她埋頭吃飯,心裡七上八下,也說不清是在擔心自己還是别人。
比起一大早就跟着紀柔遠出去釣魚的秋衫,柳頻雲簡直是無所事事,綠笛教她的那些端茶倒水的規矩也沒什麼好學的,可以說越學她心情越差。學了兩三天近身侍候的規矩後,柳頻雲手上的傷痂沒了感覺,她學得更快,态度也更消極了。
這會兒快到吃午飯的時候了,柳頻雲有些心不在焉,綠笛忽然歎了口氣,放下拿來當教具的衣裳。
“先教這些吧,你也是無辜挨了打,也該多歇歇的,”她轉身去給自己倒茶,輕聲道,“雖然挨了打,可說起來,你運氣也算好的,聽說和你一同進府的那幾個,進府第二日就已分了差事,大清早就起來幹活了。”
她勸柳頻雲要惜福,柳頻雲也明白這是肺腑之言,雖然綠笛背着身看不見,她也勉強笑了一下。
兩人一站一坐,外頭忽然熱鬧起來,柳頻雲恰好坐在窗前明亮處,她擡頭一看,隻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施施然走進館來。
柳頻雲靜靜地坐在窗前,看着小丫鬟們圍上去,與那少年熟稔地談笑着。綠笛端着茶杯走到窗前,一看就驚了:“他怎麼來了?”她放下茶杯匆匆走出去,很快,綠笛也出現在窗框劃定的範圍内。
“公子何時過來的?姑娘又釣魚去了,沒在房裡呢。”
不多時,綠笛又匆匆進房來,柳頻雲扭頭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綠笛不期然與她對上眼,不知為何,她忽地笑了:“是了,你不認識他。那是我們姑娘的堂哥,單名禛。他是三房的公子,說來如今小輩裡也隻有他一個男孩兒……”
這種故事背景柳頻雲還記得很清楚,紀府上一輩是三兄弟,老大家先不提,紀柔遠是老二家的獨女,三房則育有一子一女,兒子自然是紀禛,女兒名叫柔安,比柔遠大了三歲。今日紀禛過來,就是帶了三夫人的邀請,請在遲園的二夫人和柔遠過府裡去。
她絮絮地說完,讓柳頻雲把方才拿出來的衣裳都收拾好,她現在要去找紀柔遠回來,等人都齊了就一起走。
柳頻雲吃驚:“我也要去麼?”
綠笛瞪她:“你怎麼不去?”
去不去倒無所謂,隻是……出個門帶三個丫鬟,不覺得有點多麼?
她這樣想着,然而真要走時,秋衫卻不見了蹤影。
遲園兩位主人正朝停在二門邊的轎子走來,跟着紀禛過來的兩個小厮也靜靜候在一邊,一大一小,大的那個約莫十五六歲,面目秀雅,隻左眉斷了一道,莫名有些戾氣。
柳頻雲好奇地看向那少年,心道,這人應該就是龐問卿了。
龐問卿是紀禛南下時從路邊救下來的,他的身世是這亂世最常見的那種,不過比起普通人——比如柳頻雲本人這種——他有個格外突出的優勢:書讀得很好。紀禛年紀雖小,也有惜才之心,就讓龐問卿做他的書童。好些年之後,龐問卿上了一道彈劾折子,把男二從行在彈到了州縣,讓主角們的感情線前進了一大步。
柳頻雲對這種純助攻角色很有好感,不由多看了幾眼,忽然肩頭被輕輕拍了一下,綠笛道:“雲兒,走了。”她答應一聲,忽然福至心靈,向前側瞥去,然而那裡隻有沈夫人和兩個丫鬟,沈夫人正彎腰上轎,兩個丫鬟一人扶着她,一人垂首侍立,沒人看這邊。
她微感奇怪,以為是錯覺,便也沒太在意,綠笛扶着紀柔遠上了轎,忽然回頭皺眉盯她:“公子問你話,你怎麼不答?”
柳頻雲一怔,回頭一看,紀禛騎在馬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柳頻雲方才是聽見人說話了,可并不知道那是對她說的。紀禛可不是個好惹的人,她張張口,卻想不起方才到底聽見了什麼。
轎簾忽的一撩開,一張小臉探了出來:“哥哥,她聽不懂豐州話的。”綠笛道:“公子方才問你手怎麼了。”
她嚴厲地逼視着,柳頻雲隻好垂首作怯怯狀,低聲道:“不小心跌了一跤。”
紀禛道:“她是你從京城帶來的?我好像沒見過。”他這句話用的官話,顯然也不是說給柳頻雲聽,紀柔遠道:“不是啊,她叫雲兒,是新來的。”
兩人說話間,綠笛已拽着柳頻雲向小轎另一側走去,好讓紀禛驅馬離轎子更近,方便他們兄妹說話。一繞過去,綠笛緊繃的神色立刻消失了,她瞅着柳頻雲,歎道:“看來你還是該學學豐州話,不然人家是誇是罵也不知道。”
柳頻雲不答話,隻默默走着,綠笛看她這呆樣,越發歎氣,也不理她了。
比起遲園來,紀府更靠近豐州城中心,戰場上的節節敗退沒太影響這遠在南方的城池,這正月間依舊遊人如織,花燈滿市,若忽略時不時托着大宗行李路過的太平車,和車邊車上走着坐着的疲憊路人,這和太平年間任何一個正月沒有任何區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