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們和小硯有什麼交情,還不如和三夫人那邊的大丫鬟碧音打的交道多,但她這樣一說,柳頻雲與月牙也不能跟上去了。
四人一起去喝茶,月牙似有所覺,向小硯打聽:“今天客人真多啊,我好像看見沈家的舅娘了。”小硯卻隻打馬虎眼,兩人你來我往,柳頻雲聽得頭昏腦脹,便說要出去站站。小硯朝她一笑:“你去罷。”
柳頻雲慢慢走出偏室。庭中撐了涼棚擺了冰盆避暑,在這裡吃飯的全是女眷們帶來的丫鬟仆婦,席挨着席,一動不動都熱得很。這會兒吃完了飯,張家的丫鬟們正往席上送着解暑的湯飲,柳頻雲一個人站在角落裡發着呆也沒人注意。
呆着呆着,一個有些眼熟的側面映入眼簾。柳頻雲看到對方時,那人也看到了她。
那丫鬟是楚家夫人的侍女,名叫落霞,在楚大人還沒出事前見過好幾次。落霞顯然是和旁邊兩個仆婦一起來的,看到柳頻雲後,她轉頭跟仆婦們說了兩句,便起身走過來:“雲兒,我正想着你們姑娘也該來了呢。”
柳頻雲也是詫異。楚家不是在守喪麼,聽說楚夫人去年就去城外佛寺清修了,難道她也來了?
落霞道:“我和兩個媽媽來送賀禮,他們家人說好歹喝口茶,就進來了。”她是個自來熟,柳頻雲什麼都沒說就熱絡起來:“這天氣太熱。你們姑娘還好罷?”
“都好。你們家夫人公子也都好吧?”落霞道:“也都好,兩位公子都跟着夫人清修,比城裡涼爽多了,你們家城外莊子也多,也該上莊子避暑去的。”兩人說了幾句,那邊喝茶的媽媽就叫落霞回去,柳頻雲也慢慢走到另一個角落,還沒吹上兩陣風,月牙來找她了:“姑娘說要走了,咱們也走罷。”
三人一同往花廳去,月牙還有些不解:“這才去多久,怎麼就要走了。”
柳頻雲心知是什麼原因,隻沉默相對。兩人在花廳等了片刻,紀柔遠與沈夫人一行到了。紀柔遠走在前,沈夫人走在後,兩人之間隔了段不短的距離。
紀柔遠掃了她們一眼,之後竟也不向沈夫人告辭,就直接朝外走去,花廳前的三人忙跟上去,月牙悄悄道:“二夫人是不是看着咱們呢。”
柳頻雲不禁回頭看去。
沈夫人站在庭中,小硯似乎在勸說什麼,而她隻是平靜地笑了笑。
一回到紀府,上轎前還怒氣沖沖的紀柔遠又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的去給三夫人請了安,直到入夜洗漱完畢,要休息了,她才将守夜的柳頻雲喚到床前:“我娘說,過段日子,就讓堂舅上家裡來提親。”
她輕拍床沿:“雲兒,你坐——你看,我該怎麼辦呢?”
柳頻雲心下歎氣,道:“那三夫人也知道了麼?”
“知道,”紀柔遠冷笑一聲,“所以今天才叫我過去。她們都商量好了。”她越說越難過:“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凡疼孩子些的,哪有真一點不問孩子自己的意思的!”
紀柔遠生了會兒氣,忽然察覺到柳頻雲的沉默,詫異擡頭:“雲兒,難道你也……?”
柳頻雲抿抿唇:“在夫人看來,沈公子确實是很好的。”
紀柔遠面露疲憊:“他好不好,也與我不相幹。可笑娘跟我說,我和他既是親戚,他書也讀得好,今年恩科一開,他必要中榜的。”她蜷起腿,臉埋在膝蓋間,悶悶地說:“又不是我考上了,說得那麼高興。”
柳頻雲謹慎地道:“姑娘沒對夫人提楚公子麼?或許提了會有轉機呢?”
其實今晚紀柔遠同她說這些讓她很意外,原著裡女主可是立刻就決定傳信給男主了,什麼沈夫人三夫人的意見,她通通不在乎。
紀柔遠道:“她們已經決定了。”她擡頭望過來,淚光隐約:“提了又有什麼用?”
那當然是,沒用。
用自私來評價沈夫人似乎也是一種自私,柳頻雲說不出口,而因此被傷害的紀柔遠也隻在年幼時才會在人前表露出真實的想法。她現在長大了,已經學會在被窩裡悄悄地傷心了。
柳頻雲沉默片刻,道:“我今天遇見楚家的落霞了,楚府的人好像都在城外梅山觀裡。”
紀柔遠卻猶豫了,半晌,她輕輕說:“好,你去睡吧。”
次日下午,紀府兩位姑娘一同出了門,但目的地并不是城外的梅山寺,而是城中的小白湖。
小白湖的水自城外白湖引來,據說遲園青波館旁的小湖也是從這一脈來,聯通着護城河,半岸荷花,半岸菱荇,算是豐州城内一處盛景,不論百姓或王公,都愛在湖邊遊玩。
因為日頭略大,紀府兩位姑娘并丫鬟們都帶着帷帽,租的畫舫下水之後,衆人跟着上船,紀柔遠隻在邊上坐着,紀柔安站在船頭眺望對岸,心情極好。
今天陽光好,湖上又清涼,一眼望去有好幾隻船都在湖上飄着,隐隐有笙歌傳來。柳頻雲正滿腦袋不解,見紀柔遠也莫名緊張着,心想難道紀柔遠繞過她和楚瞻聯系上了?
紀柔安那邊的丫鬟忽然叫她:“雲兒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