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頻雲斬釘截鐵道:“什麼?你們說話能大聲些麼?我腦子暈,聽不清你們在說什麼。”
衆人又是一怔,楚睿忽然冷哼:“姑娘不必裝腔作勢,若是你聽不清,方才就不會在我叫人送你回去時才出聲了。”
柳頻雲心裡一沉,不等她再胡說分辨,楚睿竟直接發問:“紀柔遠在哪兒?”
柳頻雲再次沉默。楚睿這人審案很有一手,多說多錯,還不如什麼都不說。然而,站在她身側那女人卻打破了這個計劃:“姑娘,方才我隻給你用了半包迷藥,你就昏迷了好幾個時辰,要是你把我帶的這幾包全吃下去——我們也不是賊人,你好好的答話,行麼?”
話畢,另外三人都盯着她,尤其是楚睿,他雖沒有再問第二次,柳頻雲卻能感覺到他如有實質的壓迫目光,她并不很害怕,但也不得不說些話了。
“我隻是個守行李的,拿錢辦事而已,紀姑娘要去哪兒,我怎麼知道?我倒是知道她去找誰,就是不知說出名字來,你們知不知道。”
楚睿道:“叫什麼名字?”
柳頻雲道:“聽說是姓楚,紀姑娘叫他二哥。”
“你不知道他是誰?”
柳頻雲搖頭:“她平常不和我說這些。”
旁側女人道:“姑娘,你可想好了再說話。車夫我們也請過來了,要是他說的和你不一樣……”
柳頻雲心裡咯噔一下,别的不說,她的名字、她和紀柔遠有多熟,車夫是聽到看到的。不過嘛……楚睿又不是反派。
她答道:“那你們就去問好了。”
也不知楚睿會不會真的派人去問,但楚睿确實被她打發走了,他甚至還帶走了一個人,房間中隻留下旁邊那個女人看守她。
柳頻雲正要試試暗中掙紮,忽然肩膀被撫住,那女人低聲道:“你是雲兒麼?”
柳頻雲擡眉:“什麼?”
“不用裝,我們真把車夫綁來了,過不了多久,我們大人也會知道的。”
柳頻雲靠向椅背:“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那女人卻興緻勃勃的:“我聽落霞說起過你,紀三姑娘身邊的雲兒——剛才蠟燭一點,我一看,肯定就是你!”
柳頻雲閉上眼睛,那女人又道:“不過落霞說你脾氣好,我看不見得。欸你别不說話啊,我不是套你話,真……”
她聲音戛然而止,柳頻雲隻覺肩上那隻手飛速滑落,睜眼轉頭一看,一個黑衣大漢站在椅後,正彎腰向她伸出手來,柳頻雲正想逃,一動才發現原來她的腳也被捆着,隻是捆久了,已察覺不到了。
她盡力一歪,卻還是被那大漢提住反剪在背後的手,隻聞得刷刷兩聲,手腕忽然湧上一股熱意,竟是繩索斷了。她正想收回手臂,那大漢卻不松手:“别動,綁得太久,你一動就會受傷。”
說着,那大漢用刀來挑她腳上的繩子,刀鋒離得很近,柳頻雲嗅到了一股寒冷的鐵腥味兒。
“您是?”
“有人托我來救你,”大漢挑開繩索,慢慢将她手腕放開,“能走麼?”
柳頻雲搖頭,大漢竟道:“那等你能走了再走吧。”
“不着急麼?”
大漢抄手抱着大刀,樣子氣定神閑:“不着急。”
片刻後,柳頻雲感覺自己能走了,立刻站起來,大漢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兩人悄悄從後窗翻出去,迎面而來是一股叫人不怎麼愉快的水腥氣,原來又下雨了。
事實證明,深夜的客棧無人走動,大漢像提着一把菜似的提着柳頻雲的衣領飛出了好幾道巷子,柳頻雲還沒來得及驚怕就又站到了地面上,她剛想抹下臉上的雨水,一個黑影已朝她撲來:“雲兒!沒事吧!”
“我沒……”柳頻雲有點懵,還沒說完,撲上來的紀柔遠就被一隻大手隔開:“紀姑娘,她身上有傷。”
紀柔遠:“什麼?”她回頭,原來楚瞻也站在一旁,楚瞻隻皺着眉盯着她們,并沒有說話。大漢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去我住的客棧吧。”
到客棧休息好一會兒,柳頻雲身體漸漸回暖,這才明白大漢方才說的“有傷”是什麼意思。原來那繩索綁得太緊,估計是路上就綁上的,一路摩擦肌膚,或許她在昏迷中還下意識掙紮過,這會兒手腕上全是淤青和細小的傷痕,腿上因為隔着衣裳,倒沒什麼。
見她沒什麼大事,大漢轉向紀柔遠:“紀姑娘,現在怎麼說?”
他粗聲粗氣的,不怎麼客氣,紀柔遠張張口:“……什麼怎麼說?”
大漢又看楚瞻:“楚二公子,你又怎麼說?”他示意紀柔遠:“你們什麼都沒想,就跑出來了麼?”
見楚瞻也鎖眉不言,他又看向紀柔遠:“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紀柔遠立刻道:“我不回去。”
“你這樣太任性,”大漢語調平平,“以後會有無窮無盡的麻煩。如果這件事傳出去,固然是打了沈家一個耳光,楚家名聲更不好。”
紀柔遠惱道:“誰會傳出去。”
大漢似乎是想笑,搖了下頭,有些感歎。
柳頻雲道:“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
衆人或轉頭或擡頭都看向她,紀柔遠放在桌上的手慢慢攢成拳:“你也覺得我應該回去?”
柳頻雲道:“不,我隻是告訴你而已。相比這個話題,我更好奇這位……這位大俠是?”
紀柔遠道:“他是我伯父的朋友,王、王大俠。”
遮遮掩掩的。柳頻雲狐疑着,瞅了一眼王大俠。王大俠卻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這麼細微奇妙的表情出現在這張臉上,真有些嘲諷的意思了。
王大俠道:“紀姑娘,我雖受人之托,要将你平安送到宛州,但如果你家裡人來尋你,那這就是你紀家的家務事,我是不會插手的,日後别說王某袖手旁觀。”
紀柔遠低聲道:“我不會。”
王大俠沒什麼表情地移開視線,轉向揣手旁觀的柳頻雲:“柳姑娘。”柳頻雲正要答應,忽覺一道赤光閃過,她懷裡落了個東西,拿起一看,那是一顆被黑線穿着的瑪瑙珠子,顔色赤紅均勻,若是一串齊的,必然價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