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問卿道：“婚禮過後第三日。”他展眼望向車隊前行的方向，聲音有些輕：“棺椁停在良州。來追三姑娘，隻是公子這次離開行在的其中一個目的，最重要的，是把棺椁扶回惠州安葬。”

“雲姑娘，這件事你先不要對三姑娘提。公子說，沒到良州前，誰都不許提。”

他說得很平靜，平靜得讓柳頻雲覺得奇怪。

“你到現在還是什麼都不知道麼？”明明她之前暗示過啊。

龐問卿卻還是不明白：“什麼？”

柳頻雲：“……”

“……算了，沒什麼。”她别開視線。

什麼都不知道，也挺好的。本來柔安也不希望他知道。

柳頻雲就這樣發起呆來，直到馬車入了良州城，她跟在龐問卿身後，沉默地彙入下人們中間，前頭龐問卿跟誰說了兩句，轉頭道：“公子讓你過去。”

“什麼事？”

龐問卿搖頭：“雲姑娘，你還是别和公子擰着來。我看公子不像要把你怎麼樣。”

紀禛住的上房裡沒有其他人。

“雲兒，你也想跟着去惠州麼？”

去惠州可以找王大俠，當然好，雖然不知王大俠到底有幾分真功夫，但顯然，他是不怕紀家或者沈家的。

柳頻雲正要答應下來，紀禛又道：“或者你想現在就離開。”

柳頻雲警惕：“什麼意思？”是說……不去惠州就去死麼？

紀禛失笑：“就說去不去吧。”

柳頻雲沒說話。她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之前紀禛不還是一副、一副那什麼的樣子麼？現在怎麼又和顔悅色起來了？

“去。”

不知為何，她回答過後，紀禛的目光陡然複雜起來。柳頻雲微感忐忑，她很想快點離開這裡，又想弄明白這是為什麼，于是大膽道：“公子這是要放我走的意思麼？”

紀禛不置可否，放下茶盞，道：“下去吧。”

那之後，柳頻雲感覺對她的監管忽然松了許多，她嘗試去看望紀柔遠，也沒被阻攔。不過紀柔遠卻變得呆呆的，不單因為紀柔安的離世，紀禛似乎對她說了其他的話。

“我娘好像病得很重。”她說。

柳頻雲心想那是紀禛在騙人，沈夫人不病，怎麼應付得過沈家？但看着紀柔遠的樣子，她也沒法把這話說出口。

“我是不是真的該回去？”紀柔遠又說。

柳頻雲不言。

紀柔遠慢慢屈膝，頭埋下去，她聲音很悶，很低：“我要怎麼辦。雲兒，你怎麼又不說話了……”

柳頻雲道：“我不是不說話，我是知道你放不下。沈集甯會報複你的，你要想好。”

紀柔遠道：“我本來也對不起他，他報複我也……他怎麼樣我不在乎，”她擡起頭，原來已流了滿臉的淚水，“我本來覺得，我不在乎娘怎麼樣的，我本來以為，她越痛苦，我越開心的。”

“還有姐姐，我都沒能見到姐姐最後一面……我是不是真的不該任性？會不會姐姐的事，也有我的原因？”

“為什麼他們不能幹脆一點，用刀逼我、殺我，那樣我倒可以下定決心，為什麼一邊對我好，一邊卻逼我呢？”

柳頻雲道：“那你回去吧。”

紀柔遠愣住了：“雲兒？”

柳頻雲輕輕将手放上她腦袋：“實在不行，就再逃一次嘛。”

紀柔遠怔怔地盯着她：“可以麼？”

柳頻雲道：“一回生二回熟。楚二公子會等你的。”

“……可以這樣麼？”紀柔遠有些迷茫，“是不是不太好？”

柳頻雲裝作想了想的樣子：“嗯，确實。那你可以再想想，等我們到了惠州再決定也不遲。我們可以請王大俠幫忙嘛。”

紀柔遠卻不說話，半晌，她搖了搖頭：“王大俠不會幫我的。”

是麼？為什麼？柳頻雲滿腦袋疑問，但紀柔遠什麼都不說了，而且其他人什麼都不知道，一切隻好等到了惠州再說。

雖然，她早就知道紀柔遠的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