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柔遠雖然經常幹些糊塗事,但好在行動力絕佳,她說要走,重新換完一遍衣裳就去睡了,這是要養好精神,明天就出發的意思。
柳頻雲也往自己房間去,上榻前摸到方才王大俠扔來的瑪瑙珠,本來是想放包袱裡的,猶豫了下,還是戴在手腕上了。
“信物”……難道這就是江湖?要是王大俠年輕個二十幾歲就好了,天降少俠那不就來了嘛。她胡思亂想着,強迫自己入睡。至于紀柔遠方才說的“娘”,不論真假,也無須去辨别真假……
翌日醒來時,柳頻雲久違地感覺自己睡了個好覺,梳洗一番,她去敲紀柔遠的門:“醒了……”
最後一個字還沒出口,門開了。
門裡站着不少人,全是認識的,開門的那個叫龐問卿,前不久才放了她一馬,另一個對門坐着的叫紀禛,将會給在場的某兩個人帶來不幸。柳頻雲冷靜地掃了一圈室内。楚睿也在,昨晚捉她那兩人也在,但紀柔遠不在,楚瞻也不在。
紀禛道:“雲兒也來了。正好,也談完了。”他起身,向楚睿施禮:“那愚弟就告辭了。”
他沒叫人把柳頻雲綁起來,估計是認為柳頻雲不會蠢到這時候逃走,所以烏泱泱一群人走出客棧時,場面是很體面的。
不過上了馬車後,柳頻雲就被吩咐“綁起來”了,和已經被綁在車廂裡的紀柔遠一個待遇。
紀禛坐在旁側,伸手撫了下紀柔遠的頭發:“柔遠,這段日子辛苦麼?”
吃不好睡不好,不能說不辛苦。但紀柔遠不回答,隻往柳頻雲那邊靠了靠。然而當馬車駛出城門,柳頻雲就被扔到了後面的馬車裡,由兩個仆婦看守。
馬車碌碌地奔馳了一整天,兩個仆婦應當是得了囑咐,并不給柳頻雲食水吃。柳頻雲就這樣餓了整整兩日,到第三日清晨時,她被架回了前面的車廂。
紀柔遠和紀禛坐在車廂中,紀柔遠又換回了從前的衣裳,她面前擺着熱氣騰騰的早飯,紀柔遠卻連筷子都沒拿,直到見到柳頻雲,她固執的眼神才松了一點。
“雲兒吃了我再吃。”
紀禛慢條斯理道:“柔遠,不要得寸進尺。”
紀柔遠道:“那就把這些撤下去。雲兒沒得吃,我也不吃。”
紀禛蹙了下眉:“就不該告訴你。”他擡擡下巴,柳頻雲立刻被左右兩人架到桌前。其實才餓兩日,柳頻雲還不至于沒力氣走路,但聽了紀柔遠的話,她還是忍了那口氣,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比起餓來,還是二次受傷的手腕更難受。紀柔遠怒道:“綁這麼緊幹嘛!”
紀禛道:“聽說雲兒已經逃過一次了,當然得叫人綁緊些。”他見柳頻雲吃完了,便揮了下手。
紀柔遠立刻道:“雲兒留下來。”
紀禛道:“不行。”
紀柔遠忽然站起來,她身上一切利器都被去掉了,連頭發都隻用絲帶束着,此刻站起來,便直直向着最堅硬的車窗撞去,她動作迅猛,連紀禛都反應不及,砰地一聲,紀柔遠額頭撞上木框——
一陣雞飛狗跳過後,柳頻雲還是留在車廂裡了。
紀柔遠流了點血,但沒暈倒。紀禛終于沉了臉色:“你為了一個丫鬟,就這麼對自己?”
紀柔遠靠在廂壁上,無動于衷:“那哥哥你又何必要針對一個丫鬟。就算是丫鬟,雲兒也是我一個人的丫鬟。叫人去拿些藥來,給雲兒手腕上一些。”
紀禛怒了一陣,還是妥協了。
但到下午的時候,紀柔遠體力不支,睡了過去,柳頻雲便又被帶走了。這次她們的待遇倒了個個,紀柔遠醒來時會發現她被綁住了,而柳頻雲則塗上了傷藥,看守她的人也從那兩名鐵面無私的仆婦,變成了很有些交情的龐問卿。
龐問卿在紀府下人中還是很有些臉面,因此柳頻雲獲得了一些交談的機會。
“雲姑娘,你怎麼會和三姑娘走在一起?”龐問卿問。誰都清楚,紀柔遠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就是跑了,也肯定會被捉回來。
柳頻雲還覺得自己挺幸運的:“我還以為一被捉就得斬首示衆了。”
龐問卿道:“我也不知回府後夫人會怎麼處置你。雲姑娘,你……還有沒有别的打算?”
柳頻雲擺手,不小心碰到傷口,她又皺眉。
“這個我不擔心,還是說說行在的事吧。沈府那邊……?”
“沈府那邊已全知道了,”龐問卿壓低聲音,“他們不打算退婚。”
那當然,沈集甯要的是光明完美的未來,怎麼可能選擇退婚。
柳頻雲感歎着,龐問卿異常不安:“雲姑娘,你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柳頻雲真不太擔心這個,要跑,也等到進了山再跑,現在馬車在平原上駛着,都沒處躲去,而且她的錢……而且府裡也不是沒有會幫她的人……
柳頻雲道:“先不說這個了,二姑娘最近怎麼樣?”
“你知道了?”
龐問卿他本來古闆得很,不願正面對着女子說話,此刻卻一反常态,轉頭看着她,認真地求問:“你何時知道的?”
柳頻雲莫名其妙:“我知道什麼?”然而僅僅是轉瞬之間,也或許是長久以來的預感,她忽地明白了龐問卿在說什麼。她沒想到這件事竟然會提前,真的提前了麼?其實記得不太清楚了,誰叫紀柔安一直不願意把手稿還來?
“什麼時候的事?”她的聲音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