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們要去哪兒，”那個和心姨長得很像的小姑娘道，“而且，你連馬都不會騎，沒法和我們一起去。”

心姨也道：“這裡更安全，那個地方不适合你去。”

也有人急着出發，提聲道：“柳姑娘，我們要去前線戰場邊上，還要去平人占領的地方，這些，都不适合你去。”

平人占領的地方。他們這麼一說，柳頻雲确實就不想去了。即便來了六年，她對這片土地依然沒有歸屬感，無差别的憎恨倒有不少。

她不說話，衆人便也看出來了，紛紛一笑，倒不是嘲笑，隻是覺得她一個小姑娘留在這兒，感到不安也是正常的，而害怕戰場，就更正常了，雖然可憐，倒也可愛。心姨道：“我們就去一趟昊州，要不了多久就回來了。”

昊州？柳頻雲心下一動。和危州、良州、惠州這三個地方一樣，她對“昊州”這兩個字有印象。有印象，就意味着有重要劇情，那麼對應昊州的重要劇情是……

柳頻雲道：“昊州……已經淪陷了麼？”

“快了，”心姨歎氣，“我們這次過去，就是去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柳頻雲硬着頭皮道：“那……我還是和你們一起去吧。”

原著中，正是因為昊州淪陷，男主楚瞻才堅定了要離開家門投軍的想法。現在昊州還沒有淪陷，但确實是快了，心姨這幾個人能做什麼，能阻止一座城池的淪陷麼？一時之間，柳頻雲也想不出勸阻他們的理由。

告訴他們昊州要淪陷了麼？廢話，他們知道啊！告訴他們，他們阻止不了昊州淪陷麼？那說不定這群人更要去了。萬般無奈之下，柳頻雲隻好說出了和他們一起去的話。路上想想辦法吧，唉。

那小姑娘卻很不給面子：“可是你連馬都不會騎。”

柳頻雲道：“我可以學啊。”不想學，嗚嗚，感覺好危險。

小姑娘道：“哪有那麼多時間讓你慢慢學。”

柳頻雲隻好道：“我識字，也讀過一些書，這能派上用場麼？”

原本有些不耐煩的衆人頃刻肅靜了，從他們的表情來看，應該沒人識字。柳頻雲松了口氣。

心姨道：“這一路上可是很苦的。”

柳頻雲當即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您看我像怕吃苦麼？”

柳頻雲如願以償，鑒于她不會騎馬，所以她變成了行李的一員——坐在騾車上。

惠州距離昊州有不短的距離，剛出發時，衆人還是有心情頑笑的，那不給面子的小姑娘騎着馬奔上奔下，路過柳頻雲好幾次，終于忍不住來找她說話了：“你真的識字？你知道這兩個字念什麼麼？”

她伸出手給柳頻雲看，隻見她手腕内側刺着兩個青色小字——“惠，辭。”

“你怎麼識字的？”小姑娘大大驚訝，“難道紀家連丫鬟都識文斷字？還是說是紀姑娘教你的？”

柳頻雲道：“不是紀家，我本來就識字。這兩個字是？”

“這是我的名字。心姨在惠山上救了我，讓庵裡的主持取的名字。”

柳頻雲訝然：“我以為你是心姨的女兒。”長得那麼像呢。

惠辭道：“就是因為我長得像心姨，她才把我留在莊子裡養的，聽說心姨的女兒倒長得不像心姨。不對，不對不對，我不是跟你說這些的，柳姐姐，我想問你，你為什麼聽見我們要去昊州之後，就改主意了？你家鄉在昊州麼？”

這小姑娘腦子轉得真快，可惜全轉錯了，而柳頻雲也不會告訴她真實原因，她微笑道：“你猜到啦？”

惠辭目露憐憫：“唉，我跟你說，來時我聽心姨他們說了，這次我們恐怕趕不上了，但總得盡一份力，趕不上也得上，你别擔心。唉，真沒想到你家鄉是昊州，我這就去和心姨他們說。”

說着，她就催馬上前，柳頻雲也來不及阻止。诶不是……我順嘴答應下來不是為了取得這種效果啊……

不料半晌過去，心姨自己來找她了：“柳姑娘，你騙惠辭做甚？”

柳頻雲頗為尴尬：“您怎麼知道我是騙她？”

“王大哥知道你的事，當時他救了你後就給我們這邊傳信了，我們怎麼會不知道呢？就是惠辭小，我們沒跟她說，要換個人，指定跟你生氣了。”

她眉眼間隐隐有不快之意，柳頻雲知道，她來的目的絕不會是替惠辭讨說法，說不定，惠辭那幾個問題，就是她指派的。

柳頻雲道：“我家确實不在昊州，不過，我有個朋友從前家在昊州，她同我說了許多小時候在家鄉和朋友們一起玩兒事，我自己也不記得家鄉的事了……就随口一說，我去和惠辭道歉。”

心姨的目光已變為憐憫：“罷了罷了，你别動，一件小事，道歉做什麼。我上前面去了。”

“心姨等等，”柳頻雲道，“我想問一下，您這些東西，都是要送到昊州去的麼？”

心姨道：“不知還趕不趕得上……我直說了，你别介意。若是之前就啟程，多半是趕得上的，但王大哥來信說讓我們在惠州等你……這麼多天耽擱下來，隻怕是趕不上的。”

聞言，柳頻雲暗暗放心的同時，又覺一切因緣際會之間，自己仿佛背上了許多難以言喻的業債。

但總不能讓這一趟真的白跑，她立刻道：“若是到時候來不及送昊州，那不如送到建州去。”

就送男主投軍那兒去，不是為了支援男主，而是因為，昊州之後，下一個有險、是關口的城池，就是建州。而建州守城之戰，打得無比慘烈。

心姨思量片刻，點了點頭：“也好。”

柳頻雲松了口氣。

不知這樣算不算盡力，但，她隻知道這些，也隻能做到這個地步了。

天空依然黑着，黑得簡直像太陽永遠也不會升起了那樣。但柳頻雲心裡很明白，天快亮了。他們向着西北方的昊州而去，太陽将從他們背後冉冉升起，不論前路是危是安，她會不會在這次旅途中失去好不容易争奪回來的自由與生命，太陽總會照亮一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