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柔遠道:“什麼……”
她慢慢擡起頭來,其實那個角度根本看不見那封皮上是哪幾個字,但當她看見沈集甯手裡的東西時,就和柳頻雲一樣,她的臉色瞬間變了。
沈集甯還微笑着,他以為他手裡的《太江東遊錄》,就是當年紀禛要去的那本。
也不怪他如此誤解,因為書封背面還留着他當年不慎沾上的一滴墨呢。
紀柔遠不禁站了起來,沈集甯笑道:“我當初還說批注寫得太密,不知除我之外,還有誰能讀得下去。”說着,他随手翻開一頁,笑容刹時凝住。
書封确實是他的書封,書頁卻換了一番。當年紀柔遠拿到紀禛送來的書後,連夜将兩本書拆線重縫,這是賭氣之舉,柳頻雲一直假裝不知道,不想卻事發在今日。
更叫人惱火的是,楚瞻也在書上寫了些許批注,紀柔遠按着批注字字回應,上下批注仿佛兩人正在對話,沈集甯不可能看不出來。
兩人僵持片刻,沈集甯放下書本,溫聲問道:“這是誰送你的麼?”
紀柔遠克制着自己沖過去搶書的沖動,平聲答道:“不記得了,那麼多書,我哪能一一記住。這書怎麼了,是表哥你的麼?”
“封面是。”沈集甯冷冷道。
他盯着紀柔遠發白沉默的臉頰,忽地挑眉轉笑:“大約我記錯了,這書我能借去看一看麼?”
紀柔遠移開目光:“……你看吧。”
沈集甯轉身就走,柳頻雲連忙擡頭跟還僵持着的兩人說話:“惠辭快松手。”
惠辭不悅:“憑什麼我松?明明是他鬼鬼祟祟的。喂!就是你跟了我們一路吧,之前在抱月山的也是你吧,你怎麼老是跟着我們?你到底想幹嘛!”
青年——還是叫他少俠吧——那少俠道:“順路罷了!”
惠辭哼聲:“我才不信,順路能順到這府裡來?你老實交代,不然今天一過,你就等着當和尚去吧。”
所謂士可殺不可辱,柳頻雲明顯感覺護在肩上的手臂緊了緊,少俠真有些生氣了。她忙道:“不管怎麼說,我們先下去吧,我快站不住了。”底下的紀柔遠也緊張道:“雲兒你别動,再動就摔下來了。”
她兩人如此說,惠辭才不情不願地松開了手:“你給我等着。”她收回手臂,瓦片随之蓋好。
少俠煩躁地松了口氣,帶着柳頻雲跳下房梁。甫一站定,柳頻雲立刻朝他臉上看去,然而那張臉——實在是普通至極!柳頻雲不曾見過這張臉,但她還記得之前在抱月山看見的眉眼。
他也戴了特殊的面具麼?柳頻雲還沒多探究上幾眼,少俠便轉過頭去,那抱臂持劍的肅肅姿态,倒讓柳頻雲生出一種不好貿然搭話的感覺。
惠辭溜下房梁,從窗口翻了進來。柳頻雲還沒說話,紀柔遠便道:“姑娘,他沒有惡意的,我認識他,你們當真隻是順路。”
惠辭不理會她,隻走到柳頻雲身側,警告似的瞪了一眼站在屏風邊的少俠:“你離柳姐姐遠一點。”
少俠唇角一動,似是想争辯,但不知為何,他卻又将頭轉向一邊,什麼話也不說了。
惠辭略微放心了點,這才看向柳頻雲,這一看,她卻吓了一跳。原因無他,隻因柳頻雲那副目光炯炯的模樣。
柳頻雲壓抑着激動的心情,看向紀柔遠:“你認識他?他是什麼人?”
紀柔遠也覺她雙眼亮得怪異,遲疑道:“他……是我伯伯好友的後輩。我們小時候就認識。”
柳頻雲道:“我看這位少俠武功很高啊!”
紀柔遠被她前所未有的興奮語氣激起一身雞皮疙瘩,在她的印象裡,雲兒從不曾如此喜悅。
“是很高吧……”說着,她不由自主地望向站在屏風邊的人。
柳頻雲沒有注意到他們短暫交彙的視線,隻驚喜地想着,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武功高強的少俠,真的出現了!得想個辦法讓少俠現在就幫忙啊!
少俠大概也受不了三個人同時盯着他看的壓力了,他清了清嗓子:“剛才是怎麼了?為何他忽然就離開了?”
一說起這話,紀柔遠精神又轉黯然,她淡淡道:“總會被發現的,也沒什麼。”
柳頻雲表示贊同:“是啊,這有什麼。”
惠辭責怪:“柳姐姐,你這是什麼話?”本來大小姐就過得不怎麼樣了,那個什麼表哥對她也是怪怪的,這下子真相暴露,以後的日子還能想麼?
柳頻雲擡手一揮:“不不,你們不明白我的意思。這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這也是個解決不了的爛攤子,我們直接跑了不就好了?這對大家都好,包括沈公子。”
紀柔遠搖頭:“怎麼跑?我已經跑過一次了,跑不掉的。”
柳頻雲道:“像之前那樣跑當然不行。人人都知道我們還活着,當然會叫人來追。柔遠,幹脆我們就點上一場大火,來個死遁好了。”她興緻勃勃地說完原著結局,卻見惠辭和紀柔遠表情怪異,她也不由想了下,立刻意識到,剛才這一套說辭,實在太像三年前在定心庵發生的事了。
但是,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