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靖道:“這可是個大本事,”他笑吟吟的,柳頻雲忽然生出不好的預感,果然蕭靖指向秋山:“不如幫他算算姻緣?”
柳頻雲:“……”她想說“神經病”,但是一罵人蕭靖肯定更起勁,而且秋山臉已經紅了,話題轉得太快,他茫然又慌張地眨着眼,不知道話題怎麼會落到這件事上,更不敢朝她看一眼,柳頻雲心頭一跳,立刻别過頭去。
蕭靖就是來找事兒的!
蕭靖還在瞎起勁:“那看來你不會算,我會算,我來幫他算——”
柳頻雲道:“有完沒完?”蕭靖慢悠悠,幾乎是掐着點說出最後幾個字:“——算今日的吉兇。”
柳頻雲感覺自己吃了一記悶拳。她覺得,蕭靖從昨天殺了那條蛇開始,就有點瘋了。她譏諷道:“你若信這個,何不等天收他們?”
那頭蕭靖逗完這個小孩兒又開始逗另一個小孩兒:“任少俠,或者我還是幫你算姻緣?你說,是想聽吉兇,還是聽姻緣?”
“……”秋山道,“吉兇。”
蕭靖笑道:“那看來你對自己的姻緣是有數了。”
柳頻雲内心為之倒仰。要是秋山選姻緣,蕭靖肯定會說原來他這麼關心自己的姻緣呀。她真動氣了,把餅子往油紙上一拍,擡手狠狠捂住秋山耳朵:“不許聽他說話!”
瞪了一眼蕭靖,再看秋山,後者竟然露出吃痛的表情,柳頻雲一怔。秋山被她兩掌拍得腦袋嗡地一聲,正微感頭痛,擡眼看柳頻雲呆呆的,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拉下她的手:“雲兒……我知道,我不聽。”
蕭靖驚愕片刻,道:“柳姑娘,你真是殺人的一把好手。”
柳頻雲也有點尴尬。蕭靖歎道:“我騙你們的,我不會算命,人生苦短,有什麼好算的。任少俠,沒事吧?”
秋山沉默,蕭靖等了片刻,忽然意識到他這沉默是什麼意思,頓覺荒唐。柳頻雲見秋山果然不理他,心下卻生出更多尴尬:氣話怎麼能當真……
蕭靖忽然在秋山眼前晃了晃手:“任少俠,你是聽得見還是聽不見?”竟是面目嚴肅。柳頻雲有點受不了:“他是因為我說的才……”話沒說話,她反應過來自己這話說出來會讓場面更荒唐,連忙閉嘴。
但是現在,說氣話的她很荒唐,聽氣話的秋山也荒唐,擔心秋山被她一巴掌拍聾了的蕭靖更荒唐。
尴尬片刻,柳頻雲不得不推了一把秋山:“蕭叔問呢。”
秋山這才不慌不忙地答道:“我沒事,聽得見。”
蕭靖無語片刻,也扭過身去,柳頻雲聽見他吐槽:“真不知道說你們兩個什麼好。”
柳頻雲臉頰都紅完了,正好她也吃不下,索性站起來:“我去看看馬。”
秋山沒跟上來,這讓她稍微松了口氣,走到馬兒邊,用手梳理着馬鬃,餘光卻又不由自主地瞥着石頭上兩個人。她下意識計較:說什麼呢……
看着那小姑娘高高的背影,蕭靖道:“任少俠啊任少俠。”
任少俠本人平靜十分:“不然我剛答應就反口?”
蕭靖笑他胡鬧:“這種話怎麼能答應?”
秋山淡聲道:“我願意讨雲兒高興。”
蕭靖歎氣:“是,肯定會高興,雖然這會兒不高興,以後一想起來,肯定高興。”
秋山瞥了他一眼。蕭靖懶洋洋道:“傻小子,我比你明白這些。你蕭叔我,從前也常做這種傻事,不是不知道傻,隻是為了讨人歡心罷了。”
秋山吃餅的動作慢了很多,半天沒等到下文,他忍不住問了:“那你夫人……”
蕭靖放下餅子。他胃被熬壞,每次都吃不了什麼,所以那餅也隻缺了被他掰開下來的小半塊。他道:“不知道。或許抛下我,先走一步了;或許在等着我,陪她一起死。”
“……抱歉。”
“道什麼歉,我這是告訴你,讨人歡心沒有用,你得讓她平安,”蕭靖道,“你把人帶到這種地方來,很不應當。上次若非我恰好遇見,你要怎麼辦?那人雖不會殺她,可也會讓她吃苦頭。”
秋山默然。
蕭靖道:“那小姑娘有什麼親人朋友困在墨都了,你說出來,到了墨都,我幫你一起找,别叫她冒險了。”
秋山道:“她沒有。”
蕭靖愕然:“你是說,她來這種鬼地方,隻是為了陪着你?”
這話說得太直白,秋山也是當公子教養起來的,講究克己複禮,很不能聽這種話。蕭靖卻反複打量他,反複問:“那你還在等什麼?”
秋山隐約明白他的意思:“……你不明白。”
蕭靖欲言又止,最後似乎在顧忌什麼,他猶豫片刻,道:“唉,又想起我娘子了。”
秋山覺得是因為自己的事才讓蕭靖頻頻想起他娘子。他很誠懇地想說“節哀”,斟酌片刻,又覺得說不定蕭夫人還活着,于是道:“抱歉。”
蕭靖擡起手,秋山不知他是想擺手還是怎麼樣,看那隻手在空中停滞片刻,終究沒有辦法灑脫地一揮,且還漸漸地移過來了。蕭靖看着他,似乎想把手放他頭頂,秋山随時準備躲開,蕭靖卻又莫名地笑了下,手也垂了下去。
“吃飯,傻小子!瞎扯幾句你還當真了。”
啃了會兒餅,蕭靖卻又道:“有一句你還是當真吧。”
秋山擡頭:“什麼?”
蕭靖看着他:“人生苦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