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強和那獄卒對了幾下,隻覺手麻臂麻,他心裡着急,也是不要命了,竟然勉強能抵抗住!他大呵:“你們三個等什麼!上去拖住他!”
那三個人哪裡有這血性,龐問卿着着急,應對越來越吃力,那獄卒也發覺這幾人并不齊心,他幹脆地放棄了龐問卿,轉而專心追逐那幾個幕僚,待一刀一個把人都解決了,他方再次對上龐問卿。
這人殺起了性,龐問卿更難招架住了,忽見柳頻雲蹑步繞到了獄卒身後,她看起來很鎮定,很小心,目光冷漠,像在命令自己,她的面龐身影鍍着一層焰火,而火焰,火焰簡直就像從她裙擺發絲上燃起來那樣!
龐問卿正要大呼不可,柳頻雲竟高舉起右手,果斷地飛撲了上去,龐問卿瞪大眼睛。撲上去有什麼用!難道指望把人壓倒麼!
然而那獄卒被撲住後,竟沒有反抗,柳頻雲右手按住他脖頸,他的脖頸就先塌下去。方才還兇惡的眼神忽然僵直了,幾乎一點沒晃,他整個人直接倒了下去,接着胡亂抽搐幾下,便不動了。
柳頻雲将蓮花銀針扣回手镯,她手抖着,心髒血液都在燃燒,燃得她整個人都沸騰了。沒看那個死人,也知道他是七竅流血了。她撿起那人手中的刀,覺得很沉,便用雙手握住。
“你……”龐問卿呆了呆就跑了過來。
柳頻雲握着刀站了起來,沒解釋。這還是她第一次用蓮花镯裡的毒,真沒想到見效竟然這麼快。如果藥效不快,她會有勇氣掐死這個人麼?柳頻雲忽然很想吐,心跳得很快,胃也跳得很快。
又一個獄卒闖進了這個牢房,看見同伴的屍體,他震住了,似乎沒想到牢裡這幾個人竟然有這份能耐。
他怒吼一聲,正要撲上來,忽然一聲悶響,整個人飛着撲倒!撲在柳頻雲腳下,手裡的刀也飛出好遠。西項人終于出來了,打頭陣的是瞎了一隻眼的李彌生,可他手上沒有武器。
那獄卒要爬起來,柳頻雲舉起刀,龐問卿搶在她前面,柳頻雲沒敢閉眼,她怕自己一閉眼,就會有不知從哪兒來的攻擊。看見了,她也抵擋不住,可她必須有這種勇氣。
李彌生伸出手:“把刀給我們。”
龐問卿想拒絕,可他被柳頻雲一個眼神制止住了。柳頻雲心裡清楚,他們抵擋不了,西項人是傷了殘了,可這讓他們更瘋狂了。就像她一樣。
李彌生很遺憾地看着她:“我們不能帶上你。”
柳頻雲把三把刀收集起來,拍到李彌生手裡:“随你的便!”
李彌生帶着人走了,臨走前,他還捉走了小書童,小書童默默看着柳頻雲,或許認為她是唯一一個好人,或許是不知道該看誰好,柳頻雲沒法出聲。
蕭靖也終于解決了所有人,柳頻雲覺得他真是個超人,但是蕭靖一過來,那張陌生的臉,柳頻雲不相信他在這地方還能找出這麼一張假面來。
“看什麼!”蕭靖用劍敲打牢門,“别看了,我就是你蕭叔,傻丫頭!快走!”
火光裡,那張臉簡直英俊得比太陽還耀眼,一點疤痕沒有,完美無瑕。
一路逃出去,柳頻雲發現外頭全亂了,皇太子宮燃起來了,四處都是火光亂影,誦經聲不見了,檀香味混着煙火味,熏燒着每一個人的鼻子。
蕭靖一手龐問卿,一手柳頻雲,往沒人的地方飛,一邊飛他一邊解釋他怎麼來的。原來,柳頻雲在紫草胡同的時候他也在,柳頻雲進皇宮,蕭靖就扒在車底下!
龐問卿道:“落了地再解釋吧!”他喝了一嘴風和煙,本來是警告的,但他和柳頻雲一樣多疑,又忍不住繼續喝風:“既然那時候就找到雲姑娘了,你為什麼不那時候就救她?”
說話間,蕭靖終于找到了一個安靜的房頂,這兒大概是用來望遠的台或者塔之類的,修了一半,高木林立,還沒有封頂,非常适合隐藏,沒有煙火,也沒有救火的人。
柳頻雲道:“别問了。”
蕭靖卻回答了:“我必須進宮城。”他說話時看着柳頻雲,柳頻雲爽快道:“我不怪你。”
“你那是太見外!”
柳頻雲的确是這麼想的,外人對她耍狠招利用她,那都是自然而然的,她用不着為這個生氣,隻要想怎麼報複回去就是了。但對蕭靖,她不想報複,隻感到可惜:“蕭叔,你吃了幾顆藥?”
蕭靖忽然飛身站上最高處的木頭尖,眺望着燈火最盛的方向。柳頻雲也朝那個方向看,那是一座宏偉的殿堂,是她去過的唱經殿,那殿堂現在已化作黑夜裡的太陽,救火的人像是要蠶食太陽的螞蟻。舉着燈籠火把的士兵在宮牆之間遊走,人馬形成軌迹明顯的線條,線條分成三份,一份向着皇太子宮的中心區域去,一份向着大火,最後一份,卻在集中往一個沒有火焰沒有聲響的方向……
一瞬間,柳頻雲什麼都明白了。她看了眼龐問卿,後者擡頭看着高處獨立的蕭靖,說:“這些火肯定是金川王的部下放的。你沒必要過去,等這一切結束,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更安全的機會。”
“什麼意思?”柳頻雲又有些茫然了。
龐問卿鄭重道:“他要去找金川王。其實他……”
蕭靖飛身而下,打斷了他的話:“沒機會了。西項人也要殺金川王。他們不是傻子,說不定比我到得更快。”
龐問卿愣了:“西項人?”
蕭靖卻沒有心情再解釋了,他再次一手抓起一個,向着最後那個方向飛去。
他的速度很快很快,目的地隻是花園裡一座普通的小樓,但小樓内外卻站着圈着數不清數量的士兵,有一個将領模樣的人正扯着嗓子發火。不用翻譯,蕭靖也知道那是金川王消失了的意思。
他做了一件柳頻雲來不及阻止的事,龐問卿躲也沒躲掉。
“有沒有暗道,暗道在哪兒?”
劍就懸在脖頸上,龐問卿道:“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我也很樂意這麼做,你不必動劍。”
柳頻雲想攔他,卻覺頸邊一寒,蕭靖左手拿着匕首比在她要害,柳頻雲不禁愕然。她退了一步,不信蕭靖會怎麼樣她,後者果然也沒理她,隻道:“說!”
龐問卿道:“我不知道金川王會走哪一條。”他向柳頻雲解釋:“皇宮是金川王監修的,包括剛才那個牢房。”柳頻雲不禁忘了自己的處境:“這個皇太子還真夠蠢的。”
蕭靖道:“哪一條終點離城門最近!我說的是墨都城門!”
龐問卿迅速回答:“沒有直通的,有兩條最長。一條東一條西。”他忽然明白:“去西邊那條!王府在東邊,那附近都是監視的人,他要逃肯定不會去王府附近!”
蕭靖道:“那你帶路,去東邊那條!”
龐問卿疑惑:“我沒有騙你……”柳頻雲卻明白了蕭靖的想法:“我也要去找金川王,不必費神去東邊了,去了我也不會走的。”
她在牢房的時候就思考過了。那個殺了兩個平人然後逃出去的西項人,同樣的“皇太子宮帳”,還有懷裡的劍穗。她已經明白過來,秋山說不定也在皇太子宮中!那西項人會去救李彌生他們,但最終的目标是殺金川王,他一個人不夠,所以會拉上秋山,一定是這樣!
退一萬步說,不管秋山去哪兒了,金川王都是所有人的靶心!
蕭靖盯着她,柳頻雲以為他是在發怒,張張口要再申明,她又反應過來,是那藥讓他的眼睛面容太亢奮了。
“不行!”蕭靖說,龐問卿也這麼說。
柳頻雲回駁極快:“兩邊都不安全,說不定都要死,既然要死,那就一起死!”
龐問卿心情複雜。他明白,柳頻雲這執拗的話,并不是說給他或者蕭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