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禛這才道:“他們消失了。一起消失了。”他忽然錘了下桌子:“楚瞻!”
柳頻雲愣了愣:“大敵當前,他們都不是這種人。”
紀禛克制:“雲兒,你也未必就了解他們。”
“你難道不相信自己的妹妹?”惠辭道。
“小姑娘,你很了解他們麼?”紀禛道,“他們在世人眼裡可沒什麼好名聲。我的妹妹,逃婚兩次,無信不孝;楚瞻,朝中說他不孝不義的人也不少。我想救他們,别跟我說什麼相不相信!”
惠辭啞口無言,呆怔地看着暴怒的紀禛。
秋山拿起擱在桌邊的佩劍:“他們不會這麼做。紀公子,不如還是先說一下,他們消失之前,最後出現何處吧?”
……
紀柔遠坐在馬車裡,默然靜止。她的将軍追得很急。
趕車的人诨名小邵,是紀禛的親信,此刻頗為焦躁:“姑娘,咱們現在去哪兒啊?”回去得回頭,那不是正好被撞上了麼?
“……”
“你不說話,我就先出城了啊。”出城兜一圈再回來,再不濟鑽林子裡去。
馬車飛一般駛出城門,守城的官兵看見樞密院的令牌,一點也不敢攔。看見楚将軍,更不敢攔。
“姑娘,您準備着下車啊。”
“……别停,躲不過去的。”
小邵不忿。楚将軍是挺厲害的,可是說到其他本事,樞密院的外探難道會差?
“您到底怎麼得罪那位了?算了,不能停,也回不去,那您倒是指個地兒啊。”小邵怕擔責,想着若是紀柔遠指定的,到時候怪罪下來,大人也沒話說。
馬車裡的人聲音有些顫抖:“你知道,沈集甯沈大人,今日去了何處麼?”
沈大人去附近另一座城了,還是為了軍糧的事,算時辰,這會兒應該是在回程路上了。
“行!那您坐穩了啊,山路可不比城裡!”
紀柔遠緊緊靠着車壁的夾角,她沒有可以抓手的地方,也聽不見楚瞻的馬蹄聲,或許他并沒有追上來呢?是小邵他們看錯了。也說不定外頭駕車的人已經換了,二哥正要帶着她,去某個他們也想不到的目的地。
紀柔遠就這樣幻想着,不知道哪一種幻想才是她想要的。
她有一些心想事成的天賦,小邵累得好像是他在拉着車跑:“啊,是沈大人的車!”
馬車猛地停了下來。
“什麼人!”
小邵忙着解釋,紀柔遠一言不發,撩開車簾跳下車,沈集甯正也挑開車簾,看見紀柔遠的一刹那他愣住了,紀柔遠已經快速跑了過去,趕車的小厮認得她,吃驚得都忘了呵斥小邵。
“夫、夫人?”
紀柔遠回頭,小邵張着嘴地看着她。
“你走吧。”說完,她登上馬車,沈集甯盯着她一言不發,她也不看沈集甯,隻自己坐下。直到小邵想追過來,沈集甯才開口:“你是誰?”
小邵突然警覺,笑道:“那個,這位夫人還沒給錢呢。”
“趕車的?”沈集甯冷冷一笑,全然不信,随手抛下幾個錢,吩咐車夫:“走。”
馬車向着回昊州的方向繼續行駛。車廂裡很安靜,沈集甯打量着坐在對面的紀柔遠,紀柔遠好像想跟他說什麼,鼓起勇氣又洩氣,反複幾次,隻聽她沉沉歎氣的聲音。
“你不說點什麼麼?”
紀柔遠搖頭,馬車忽然有了緩緩停下的趨勢,車夫道:“公子,楚将軍。”
“知道了。”沈集甯看了一眼紀柔遠,忽然伸手揪住她的衣襟,紀柔遠幾乎跌進他懷裡,沈集甯低聲問:“紀柔遠,你要幹什麼?”
他的聲音煙霧一般缭在她耳邊。煙落下來,便成了灰。紀柔遠仰着頭,想要避開那抑郁塵灰,她盯着車頂,那麼近,那麼矮。
“表哥,和離吧。”
沈集甯不敢置信:“……你到底要幹什麼。你就為了跟我說這個?”
馬車徹底停住,沈集甯去捂她的嘴,被紀柔遠躲開。
“沈大人回來了。”這是楚瞻的聲音。
車夫道:“我們家公子說了,不在昊州城,将軍不用這麼客氣。告辭!”
馬車動了一下,卻又頓住。楚瞻道:“别急着走,我有幾句話想問問沈大人。”
紀柔遠睜大眼睛,看向沈集甯:“……和離?”
沈集甯似乎要笑:“你做夢。”
“表哥,為什麼我們要折磨對方?”紀柔遠問。
沈集甯道:“是你在折磨我。”他把紀柔遠甩開,正要吩咐車夫往前沖,用不着管楚瞻,大戰在即,楚瞻不會傷了他自己。
然而車夫不等他開口,忽然甩了一鞭:“公子,您坐穩了。來了……”不用他說來了什麼,雜亂的腳步聲已經說明了一切,方才還頹喪着的紀柔遠精神起來,挑開側簾看了看。
山林裡還在不斷地沖出人來,約莫二三十個,野人似的,紀柔遠覺得他們手裡的刀有些眼熟,好像和秋叔父撿來的那把劍有些像,她回頭看着沈集甯。
“平國人。”